一、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传说,这个雨城自然不是例外,它的特别更胜于他处。
    「这个城镇有一个称呼名为「死亡边界」,因为这里一天到头都在下雨,雨天容易让人们的心情忧鬱,所以这里的自杀率向来高得吓人,但反过来说,只要有淡淡的阳光,心情就会明亮起来。以前有个名叫烟雨的魔术师,他小小年纪表演得出神入化,人人都讚许他的魔术,但是魔术终究不是魔法,他的表演不敌阴鬱的雨,人心并没有因此明亮许久。最后这位魔术师从医院顶楼跳楼自杀了,原因不详。他留下一封遗书:我要把魔术变成魔法。他只留下短短的一句话。那天之后,自杀率还是高得吓人,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死亡人数的确慢慢地减少,没有人知道原因,所以大家戏称烟雨真的把魔术化作魔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说雨城是个魔法城镇,什么神奇的事都会发生。但是没什么人真正相信,因为鲜少有人亲眼见识魔法的存在。」
    姊姊笑意盈盈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真诺。
    「传说还是魔法都不存在。」
    真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把完成的作业收入书包。
    「相信也挺浪漫不是?」
    姊姊拍拍真诺的头,真诺没有抵抗,唯恐弄伤姊姊。
    噹噹噹。
    真诺被闹鐘吵醒。
    「是梦啊!」
    按掉闹鐘,他揉揉惺忪的眼。
    「姊姊到底去哪了?」
    他换上制服,他担忧看向窗外。
    二、
    一大早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课堂上头阵阵抽痛着,脑袋像被藤蔓攀附着,想摘下藤蔓似的抓着头发,抽痛感更是频繁。
    第一节课发下段考成绩单,毫无疑问是第五名,分数也和哥哥的最后一份成绩完全吻合,一切都是计画好的,毕竟我俩是双胞胎。为了「成为」哥哥,我不惜每次都如此,答题速率、错误题型、成绩,每一样都要做到和他相同,我努力读书,故意出错,至于名次和主观性成绩,我无法控制得刚刚好,所以放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次让你復活。明明成为了你,为何此时此刻我还活着?已经没有你接下去的日子,我该做为什么活着?
    「江玥瓔,上来做第三题。」
    老师的声音自遥远的另一头传来。
    离开座位,呼吸变的沉重,拿起粉笔,写下一行算式。
    几秒完成好?
    抬头,黑板上的白色线条纠结成一团,头部传来阵阵疼痛,忘记怎么呼吸,黑板上的算式也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点。
    「怎么了?玥瓔。」
    老师在一旁轻唤,声音在我听来有些含糊不清。
    突然一阵晕眩。
    我就这样悄然坠入黑暗的世界。
    「玥……。」
    声音离我好遥远。
    三、
    大家就只是和以往一样心不在焉看着自己的本子,听见粉笔落地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站在黑板另一侧正在解第二题的人吓一跳,还好老师反应迅速,在玥瓔的头即将与地面进行亲密接触前,他以强而有力的手臂拉住她。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安静!全班先自习。」
    老师让台上受到惊吓的同学回到座位。
    真诺愣愣看着老师抱起玥瓔离去的背影。
    老师直到下课时间才回到班上,他示意悠静去办公室打电话,沁楠不知去向,魅华则忙着管理班上秩序。
    「江玥瓔那傢伙身体也太虚了吧?」
    站在真诺身旁的男孩发表评论。
    「还好吧!」
    真诺蹙眉,也只有这一次吧!他想。
    「对了!你不是说过她不存在。」
    真诺察觉到男孩话语的不对劲,顿时感到困惑。
    「同一个游戏玩久了是会腻的。」
    男孩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
    「什么游戏?」
    真诺追问,反应有些激动。
    男孩吓到,却又立刻恢復冷漠之色:「你说呢?」
    「体育课到操场集合!」
    体育股长在外头放声大喊。
    一旁的男孩不再说话,逕自走出门外。
    真诺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只会问他问题却不给予任何答案?他已忍无可忍。所有人都有所隐瞒,故作神秘,他深深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他离开教室,没有到操场上课,转而游荡走廊。
    他不知不觉走入导师办公室,见悠静站在电话前,手上捧着一本厚重的学生资料,但人却在发愣,没有丝毫动静。
    「不是应该打电话吗?怎么在发呆。」
    真诺走到悠静身旁。
    「仔细想想,联络根本不可能。」
    悠静回应。
    剎时,她微微愣住:「你敢翘课!记你旷课一节。」
    真诺脸色泛青:「别这样嘛!大家同学一场。再说,不就照本子打,有什么好……犹豫的。」
    真诺瞥向学生资料,整个人陷入困惑。
    姓名:江玥瓔,生日、血型和住址,这些都没问题。但是父母的栏位除了姓名,空白一片,自然不会有他们的联络电话,资料本上有的就只是家里电话和哥哥的手机。感觉很怪,她哥不是去世了,毫无意义的栏位。
    「试过家里电话吗?」
    真诺仍聚焦本子上。
    「不可能有人接的,她家什么人都没有。」
    悠静垂下眼帘。
    「不可能吧!」
    真诺抬头,但见她摇头。
    「就算有父母的电话,他们也不会来。」
    悠静倾吐话语。
    「为什么?」
    真诺无法理解。
    「因为她不存在。」
    悠静闔上本子。
    又是这段话……。他心想。
    「怎么了?」
    老师走入导师办公室。
    「老师,有点联络困难,就算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悠静把本子地给老师。
    老师翻开资料:「那就拨她哥的电话。」
    老师把话筒交给悠静,自己依照本子拨起号码。
    「老师,可是她哥……。」
    真诺看悠静有些慌乱。
    「关心妹妹是哥哥的责任。」
    老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四、
    嘟……嘟……。
    不可能接通的,学长他早就……。
    悠静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着。
    「喂?」
    话筒的另一头传来声音,而且这语调……是他!
    悠静愣住,以为自己在作梦。
    「喂?」
    话筒里又传来一声。
    一半是基于震惊,另一半则是基于欣喜,悠静说不出话。
    老师发觉悠静不语,从她手中抽出话筒。
    「喂?是玦瑛吗?这样啊!玥瓔发烧了,麻烦你来接她好吗?」
    语毕,老师掛断电话。
    「你们两个去上课吧!我已经找人带她回去。」
    老师打发他们离开。
    悠静依旧说不出话,她只是默默点头走出办公室。
    「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真诺一脸担忧在悠静身旁打转。
    「是玦瑛,玥瓔她哥接的电话。」
    悠静愣愣吐出话语。
    「怎么可能!我当时有看墓碑,她哥的确早就去世了。」
    真诺反驳。
    「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城市的传说?」
    悠静低语。
    「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么不科学的事。」
    真诺回应。
    悠静的眼聚焦真诺,他依旧是那副德性。在玥瓔试图自杀的场景会亲眼看到他出面阻止,还以为他已有所长进,终究只是梦境一场吧!该说是天真还是愚蠢?
    「是他没错。」
    悠静白他一眼。她想着真诺终究是个外人,懒得再和外人沟通,她快步走向操场,甩开身后的真诺。
    五、
    沁楠站在保健室床边,玥瓔正熟睡着,但看上去并不安稳,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她挣扎着,想清醒却力有未逮。沁楠想伸手将她摇醒。
    「同学,让她好好睡一觉。」
    保健室护理师瞥沁楠一眼。
    沁楠放下手,视线依旧没有离开。
    「哥,不要!拜託你。」
    他听见她嘴里的呢喃,顿时胸口揪紧跟着难受起来,他蹙起眉头。
    「关心同学是好事,不过你该去上课了。这里交给老师就行了。」
    班导师来到保健室床边。
    沁楠不甘于自己的无力感,却什么也做不到。
    「知道了。」
    沁楠紧握拳头,准备离去。
    「老师,我来带玥瓔走。」
    另一个人无声无息踏入保健室。
    「难得回来,还得劳烦你跑这趟。」
    老师双手抱胸。
    「不会,这是身为她哥应该做的。」
    那人走向病床。
    她哥?沁楠闻言回过头,但身着连帽外套压低帽沿的人巧妙避开他的视线,以致他没见着他的脸。
    「下次找个时间聊一聊吧!」
    老师脸上透着一抹怀念的笑。
    「好。」
    那人小声回应,然后走到床边,老师帮忙他将玥瓔揹起。
    「玥瓔,我们回家。」
    那人仍低着头回避沁楠的视线。
    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玥瓔的哥哥死了,除非传说成真,否则这种是绝对不可能,况且他察觉那人不断在回避他的眼神,事情绝不那么简单。
    「嗯。」
    玥瓔在无意识之下做出回应,她双手环着那人的脖子。
    「等一下!」
    沁楠按捺不住出声叫住他。
    「去上课,张沁楠。」
    老师的话语迫使沁楠停下动作。
    「那么老师,我先走了。」
    那人没有回过头,直直走出保健室。
    「老师,那不是她哥!她哥明明……。」
    他穷于向老师解释,只能眼看那人的背影渐渐缩小。
    「老师,她哥早就死了!」
    沁楠直述结论,情绪剧烈浮动。
    「我知道。回去上课。」
    老师看似敷衍地回以平静的语气。
    六、
    我感觉的到有什么人正揹着自己在路上行走;我感受的到什么人跳动的心律;我感觉到什么人身上散发着熟悉气息,是迷迭香,那是跟哥哥身上相同的气味。
    难道是哥哥?
    不可能,你早就死了。
    头依旧沉甸甸的,意识尚不清晰,紧紧攀住他颈子。
    「怎么了?」
    他停下步伐,微微偏过头。
    我没做出回应。
    「果然还是去给医生看下好了。」
    他继续前进。
    如果这是梦,但愿神明能够降下诅咒让我永远不要清醒,我闭上微啟的眼。
    途中发生什么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被放到床铺上,我仍旧紧闭着双眼,深怕一张眼,梦境就会被打破。
    「头起来一下。」
    熟悉的声息在耳畔回响,我假装熟睡。
    那人叹口气,然后托起我的颈子,将冰枕置于枕上,再将我的头轻放,替我盖好被子。
    「好好休息。」
    他静坐床沿,不知怎么,明明没看到长相,明明只听闻声息,却觉得异常安心,之后又立刻陷入沉睡。
    七、
    「原来班长大人也翘课啊!」
    真诺欠身看着躲在树下乘凉的魅华。
    「又没差,反正老师除了考试以外的时间都放牛吃草,考试的项目我也老早就练好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看!老师自己还不是躲树下跟别人间聊。」
    魅华指着远方和同学聊的不亦乐乎的老师。
    「现在我就算直接考试都不成问题。倒是你,弱男子,还是多练练吧!」
    魅华嘴角扬起一抹戏謔的笑容。
    「不用你管,男人婆。」
    真诺偏过头。
    「我开玩笑的,认真就输了。」
    魅华调皮笑笑。
    魅华始终保持笑顏,也就只有那天有所不同,真诺想着。
    「话说,你还没报答我耶!你要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
    真诺蹲下身子。
    魅华思索片刻:「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也只知道片面资讯。」
    「无所谓。」
    真诺席地而坐。
    「那么就从我和她的相遇说起。」
    魅华的笑顏褪去,换上平淡的表情。
    她说: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刚入学的秋天,当时她忙着跑处室送资料,不知不觉行经旧校舍。那而平时是不可能有人的,开啟的门挑起她的好奇心,但在此同时,她的内心產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悄悄来到门边,从细细门缝中窥视着里头的动静。
    她看见玥瓔将一把美工刀抵着手腕,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空隙,刀身映着窗外透入的光线熠熠发亮,小滴的血珠滑落手腕。
    魅华的指尖无端颤抖起来。
    「好痛,哥哥。你当时也是像这样伤害自己吗?」
    女的竟然在笑!不过不是开心的那种,而是一脸不再眷恋活着。
    她背脊一阵恶寒,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毕竟她从未亲眼见识。她只是想着一定要做什么,一定得阻止。
    「喂!在这里自杀会弄脏人家地板,停手吧!」
    她推开门,故作镇静而言。
    「是吗?那我去别的地方。」
    见玥瓔收起刀刃,她松一口气,但她明白,还没结束。
    「等一下!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魅华张开手臂拦住至打算走出门外的女孩。
    「什么?」
    女孩冷冷注视着她。
    「无论你为什么理由打算一死了之。假如我能在毕业前让你觉得活着是件有意义的事,自杀这种事就停止吧!」
    她对上女孩的瞳。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女孩的话语覆上一层霜。
    「把美工刀留下。不然我不会让你通过这里。」
    魅华保持自己一贯自信的笑。
    玥瓔将口袋中的美工刀递给她:「可以放行了吧!我今天不会自杀,但不是因为你,只不过是今天天气不好。」
    蛤?她说什么?天气?
    魅华感到一头雾水。
    玥瓔推开她向外走。
    魅华只是怔怔望着窗户,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开学过后好几个星期,班上同学大多和其他人混熟了,而她给人的感觉和相遇之时没什么不同,整个人很沉默,也不参与任何活动。
    「每天?」
    真诺插话。
    「嗯!」
    魅华頷首,然后继续说下去。
    她说:当时,玥瓔的身边已经有悠静在了,玥瓔的一切全被悠静一手掌握。约在一年前的昨天,玥瓔突然身着不合身的男生制服到校,而且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游戏是从隔天开始的,她对于游戏十分的不以为然,那不过是排挤她人的游戏。令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游戏的创办者竟然是悠静!这实在不像好朋友会做的事。更可怕的是游戏的参与者竟是所有人!那么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是……同流合污。
    「你都说了要让她觉得活着是件有意义的事,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很喜欢作弄她?」
    真诺蹙眉。
    「我不是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作弄玥瓔,就算她会因此生气也无所谓,因为我喜欢她人性的表情。惊慌失措,不是很人性么?」
    魅华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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