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坐在床沿,玢小七解下鍊子,他放在手里端详着。这坠子漂亮归漂亮,也还是看的出来并不是特别昂贵的饰品,虽然上头的纹路很是细腻,但玢小七见过不少珍品,他知道,这坠子与那些珍品相比,仍是粗糙太多。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坠子,却异常的让玢小七產生了动摇,这又是为何?「礼轻情意重,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玢小七把玩着坠子,他苦笑着。「以前还不相信千里送鹅毛的故事,这下子,不信也不行了。」
    「小七,确定这么晚喝茶,你等等睡得着?欸!?好美的坠子,谁送的?」若水端着茶具进房,她马上看到那原先不属于玢小七的坠子。
    「李靖尧。」玢小七改坐到桌边,他撑着头,喃喃道:「那个呆子──」
    「呆?谁呆?我可是一点也不呆。」若水把茶具放在桌上,她打趣道。
    「是是是,你不呆,就是一点迷糊一点粗心一点美中不足──」
    「那就是变相在说我呆。」若水没好气道:「要是继续说我呆,我就不泡好茶给你喝了。」
    「行!你不呆,你最聪明。」玢小七把坠子戴回去,他摆摆手。「聪明的若水姑娘,能否泡杯茶让我品味品味?」
    「有够敷衍!」若水嘴里在抗议,但她的手还是继续泡茶的动作。「对了,一开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若水说着,不过想想似乎也没问的必要。「你瞧我都糊涂了,这茶都开始泡了,还问你能不能喝──」
    「能!当然能!烈酒都能下肚了,还怕那茶吗?」闻到茶的香气,玢小七道:「对了,不如去找冬羯过来喝茶吧?」玢小七难得有这样的雅致。「我看他应该对于品茶有一番心得。」
    「当真?」若水挑眉,她有些意外。「你若真想邀请他,就要趁早。」
    「说的也是。」玢小七知道现在已经颇晚,也许罗冬羯早就已经入寝了。
    「那事不宜迟,现在过去看看?」若水提议。
    「好。」玢小七说着,但他才刚推开门,李拓言就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咦?你怎么在这里?」小七探头出来,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李拓言。
    「……找、找你泡泡茶。」想着既然被看到了,还是进房好了。李拓言耸着肩,他来到小七房前。「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请进。」后退一步,让李拓言有进房的空间,玢小七扬起笑容,笑道:「刚刚正想着要去找冬羯过来泡茶聊天呢!不过你来也是可以。」示意若水赶紧端一杯水给李拓言,这时候玢小七注意到了若水的表情变的怪异。
    心细的玢小七不会刻意忽略那个异样,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水,有点心可配茶吗?」
    若水明白玢小七的用意,她不慌不忙的应道:「瞧我又糊涂了,竟然忘记连点心一併拿过来了,我现在就去拿。」
    「快去吧!糊涂蛋。」玢小七和若水对上视线,两人已有一个共识。
    正好捕捉到玢小七和若水「眉来眼去」的镜头,李拓言消遣道:「怎么?用眼神沟通啊?」
    「是啊!但是这种招数笨蛋是学不会的。」玢小七目送着若水走出房,他开始继续若水刚刚在做的泡茶工作。
    「谁是笨蛋?」李拓言有些慍怒。
    「看谁应话,就是谁囉!」玢小七故作轻松,但他却一直在注意外头的动静。
    「我哪里是笨蛋了……」李拓言闷声道。
    「哪里不是?」玢小七把视线移回李拓言身上。「和你比起来,冬羯可要聪明的多。」至少没有像李拓言一样那么迟钝,明明心已经向着谁了,却偏偏不肯去坦白。
    「你和冬羯很熟?」见罗冬羯和玢小七总是可以轻松的叫出彼此的名字,李拓言挑起眉来,开始好奇起两人的关係。
    「不是很熟,但也不讨厌。」小七轻描淡写,他泡茶的动作熟稔而庄重,和杨溯儿一比,简直是云与泥的差别。「既然你来了,为何还要在我面前提起冬羯呢?」
    「那么除此之外,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李拓言托着下巴,他想看小七出糗的窘境。
    不是因为他在意玢小七,而是因为小七总是流露出一股自信,那是罗冬羯所没有的,虽然玢小七并没有招惹李拓言,但李拓言就是不那么喜欢他。
    这个人有太多太多的话与算计藏在心底,你只看到他的人,却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这是非常可怕的,因此,当玢小七越希望自己和他多多接触时,他就越要保持沉默让他尷尬。
    当对方一直维持静默时,通常说话的那一方都会感到不知所措的。
    「没什么话好说?」玢小七显然已经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他面带微笑。当初在凤川阁时,想看他出糗的客人不在少数,因此李拓言想使什么技俩他自然清楚。
    想让我出糗?可没这么简单。
    「我觉得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我们可以聊聊彼此的兴趣、喜好或着喜欢怎么样的休间活动等等……」玢小七倒茶的动作轻柔优雅。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说起来,『相公』还真是好兴致啊!好好的觉不睡,竟还来找小七泡茶聊是非。」
    听出玢小七刻意强调的相公是在嘲讽自己。李拓言露出嫌弃的表情。「别唤我相公,听起来怪噁心的。」
    「怎么?冬羯没有这样叫过?」媚眼微垂,似在笑世人的愚蠢。玢小七用袖子轻遮住他上扬的嘴角,但他语气里的笑意却仍明显得让李拓言发怒。「也是。他又不是冬盈,怎有资格那样叫你呢?」
    这是他最近观察下来的结论。
    罗冬羯从来不会主动去叫李拓言的名字,更没有用任何称呼去呼唤对方。
    「别胡说八道!」佯装镇定,但李拓言却也动摇了。他的确有想过为什么罗冬羯都用「你」来称呼自己,却从不叫自己的名字。当时以为他只是因为和自己关係尷尬,所以才不好意思叫,但现在想想,或许罗冬羯真的会有「配不上」自己的错觉。
    可是,真要说的话,相公这两字也只能是他的妻子罗冬盈叫才行,为什么一想到罗冬羯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或是以为没资格叫而不叫,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呢?那莫名的焦躁又是怎么回事?
    握紧双拳,李拓言恨不得马上回去逼罗冬羯叫一声相公或是要他唤唤自己的名字来听听。
    「莫非你恼羞成怒了?」玢小七可把李拓言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他轻轻哼笑,然后把刚泡好的茶递给李拓言,再把刚刚若水端放的水给放到一旁。「这茶叶是凤川阁指定的品种,可以帮助提神。」
    「提神?」嗅着茶的香气,李拓言道:「之前去凤川阁,王凤从没泡过。」
    「那是因为你只喝酒吧?」玢小七抿嘴而笑,他接着继续道:「下次给你些茶叶,你和冬羯喝完后保证一整夜不用睡。」
    「……你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不单纯。」
    「不然,你想和我共度春宵吗?」起身坐到李拓言腿上,玢小七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我唱的醉春宵铁定比罗冬羯好听多了!」
    「你和他不可比拟。」推开玢小七,李拓言只想着要快点回去,然后好好抱着罗冬羯睡上一觉。
    他知道罗冬羯想避着他,甚至推开他,可是他越不愿意自己去接近他,他就越要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是你的妻,却在床上张开双腿任你玩弄。他这种行为,和我在凤川阁的勾当没两样。」玢小七就是故意说这些话要来惹怒李拓言。
    「他和你不一样。」李拓言不喜欢玢小七把罗冬羯说的像个荡妇一样。
    「是是是!他高贵我卑微,他贞忠不二我淫荡无耻。」无所谓的耸着肩,玢小七没好气道:「真搞不懂,若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选择纳小妾?」虽然他也不知道,娶妾这件事究竟是王凤提议的,还是李拓言主动跟王凤要求的,反正纳妾这件事已成定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过脸,李拓言不想多谈这件事。「你不会懂的。」
    「你啊……」
    「打扰了。」若水连敲门都没有,就这样走了进来,她手上压根儿没有点心,就连李拓言都能清楚知道刚刚要若水出去拿点心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种障眼法,实际上玢小七可能交代了什么任务给若水。
    若水凑到玢小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玢小七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我认为你现在该去看看罗冬羯比较好。」沉下脸,玢小七摆明了要送客。
    「搞什么啊!?」不懂为什么罗冬羯和玢小七都要赶自己出去,李拓言一脸老大不爽的出了房门。
    「这样真的好吗?」若水摀着嘴,她没让玢小七看见自己偷笑的样子。「以后罗冬羯的日子不会好过。」虽然宝儿的行为是有点儿吓到她,不过比起外人的激将法,罗冬羯本身的背叛,也许更能激起李拓言的怒火。
    「如果李拓言够爱他,怎么都不可能会迁怒于他的……」觉得泡茶的兴致也没了,玢小七开始收拾茶具,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惊声道:「我忘了!!李拓言是一个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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