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薄明初曦的晨光里,朝霞像是五彩绚烂的锦缎铺满天际,我一夜未合眼也不觉得有多累,思绪还留在那间暖香沉沉的屋子里。倒是孙行秋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他原本精神就有些颓唐,如今看他的背影竟显得有些佝僂。
    我没有询问他一直跟着我的理由,也不敢做任何猜测寻求他的证实。明明与他就此分开不要再见面是最好的办法,总好过现在这样尷尬沉默的相处。
    然而,这些所有的尷尬统统都只源于我自身。那日我撂下的狠话并非全是我的真心话,在我知道自己被宁察郡王寧可错杀不可放过时就已对他释然,这并不是他的错,孙行秋或许是我的转折,但我却不能责怪他。我无法否认自己初见他时对他的仰慕,甚至当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我恨不得从未遇见过他的今日,我依然还是对他有所依赖,他的话在我这里仍是金玉良言。他的弥补、他的愧疚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只是这里却有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令我无比难堪——我分不清他对我的好有几分是真的给了鹿鸣。
    我也不知我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
    在这世上唯一令我还在意的,就只剩下阿縝了。
    我把手掩在衣袖里,朝着前面那个背影,快步走了上去,小声地问道:“那个夷嵐珂……”
    孙行秋似乎是在想心事,被我突然打扰,有些怔忪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答道:“你不用担心夷嵐珂,她不会加害霍校尉的。”
    我一愣,不知他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疲惫不堪,脸色苍白,声音还有些嘶哑,“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睡一觉就没事了。我只是……太累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彤红的太阳,眼睛有被那万丈金光刺痛的感觉,可只要一闭上眼去躲避就要忍不住流泪。
    我们借宿在一间不起眼的民宅,藏在蜿蜒的小巷尽头,屋主我没见着,应该全是孙行秋的安排。他这个在全境内被通缉的逃犯竟能生活得如此如鱼得水令我惊讶,可我也明白,他再怎么厉害,都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久待,过寻常人那种安逸平静的生活对他而言仍是一种奢望。他总是风尘僕僕、来去匆匆,他或许只有回到昆稷山,回到冯幻长眠的地方,他才能不这么疲惫。
    我答应他如果要走一定会提前知会他,他这才回里屋大睡。我随意煮了点东西来吃,填饱肚子就在这屋子里瞎转,爬上阁楼时意外地发现这里竟还能看见衙门前热闹的官道。这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我倚着小窗看了一会儿,倦意这时才顺着腰杆往上爬,浑身都使不出劲儿来,懒懒倦倦。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儿,可搭上眼皮之后一切就不再受我的控制,再睁开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床上,窗子外头已是天色昏暗。
    我起身,这才发现孙行秋为了让我睡得舒坦一些,帮我脱了外衣,塞进了暖和的被子里。我披着衣服顺着香气走,看见他正在院子里生火做饭,还是煮的鱼汤,闻上去十分鲜香。
    他的警觉性明显下降了不少,我在他身后站了有一会儿他都没发现,我不得不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他猛地回头,站了起来,说道,“天冷,你把衣服穿好。饿了吧,我这儿快弄好了,很快就能吃饭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徐大夫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若像昨日徐大夫所说阿縝睡一觉就会醒,他们为何还会被扣留在那里?难道是阿縝的病情有了变化,使得徐大夫师徒不得不滞留。孙行秋猜到了我的想法,忙道,“你别担心,我去打听的时候霍校尉已经醒了,翎珂郡主只是设宴款待徐大夫而已,不会随意加害他们的。”
    听到阿縝没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我凭空失踪,岂不是惹人怀疑?”
    “我看那徐大夫并没有拆穿你的意思,他若要为你隐瞒,寻个藉口是很容易的事。不管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带去的药引总是真的,更何况,现在你在这儿凭空担心也没有用。”
    说话间,锅子里的鱼汤已经沸了,孙行秋转身又去忙了,我杵在那里像是个多馀的,便悻悻地回了屋。
    他说夷嵐珂这几日应该就会回上京,阿縝虽然已经没有了性命之虞,可在上京他得到更好的治疗,我点了点头,默默盘算如何办法。我没车没马,若要靠双脚走去恐怕又是半载数月,更何况我孤身一人,又身无分文,实在危险。
    席间再无他话,儘管我和孙行秋的交谈十分正常,但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俩之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我在那里收拾着碗筷,孙行秋坐在一旁,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还有一张地契。
    “银子本就是你的。”他推到了我的面前,“你上昆稷山时身上带着的百两银票,全在这里分文未少,现在物归原主。”我默默收下,那是父亲当日为我送行,留给我打点的银两,也算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一点财產。我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张地契上,孙行秋看起来十分犹豫,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是冯幻以前在上京的旧宅,不是杨牧晨赏的,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只是一直都没住过人,只在院子里种了些花。空关着也是空着,你到上京若没有落脚的地方……算了,是我多事,又自作主张,没有考量你的想法……”
    我平静地摸着那张地契,那上面还带着孙行秋的体温,“我去住,岂不是鳩占鹊巢?”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你不要这样说。”
    说着他便要伸手将地契收回,可我手腕一转,避了过去,将地契纳入了怀中,微微笑了笑,“谢谢孙大哥。”
    他的脸色发白,直盯了我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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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最后一章存稿了orz
    所以之后不会再日更了,反正也没什么人看啦
    然后因为工作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所以之后可能没有什么精力写文了,更新的频率会降得比较厉害,可能是半月更也可能会是月更,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但我保证一定会完结的tut
    写到现在两个主角的爱情主线都还没写到……唉……
    希望不好的事情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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