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最好安静的离开!什么都别跟我交代,直接一走了之就好了啊!」
    「好。」
    「……什么?」
    「我答应你,我会安静的离开。」听着她颤抖的音,依旧没回头,调整语气我尽量使声音无高低起伏:「所以刚才那些,忘记吧。」
    我们对谈的收尾,演变成此是我希望的,理解简意气愤的原因,更是想要她无视我,回归到普通的师生关係。
    担心她的泪水会留下我的脚步,她强忍的固执会使我上前拥抱,才不愿再回头。
    和家里交代了暂时离职的事,岑莫理解我想照顾妈的心,仍劝我要顾及生活上支出再想清楚。
    儘管她知道我的决定难以改变,「我也不是没存钱,等妈情况好转了就会上班的,别担心。」
    「……也对,反正你从小就不需要人担心,自己也能规划的很好。」
    「是啊,和妹妹大不相同呢。」
    「同个基因出来的怎么会不一样?我也很优秀喔!」她收着晾在阳台的衣物嘻笑着,「不过你的生活管理有些差就是了。」
    「弄乱我家的全是你吧余岑莫?」
    「哪有!」
    妹妹那种睁眼说瞎话的个性,在我面前永远改不掉,拿她没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一如既往,学生们已在台下收起了以往的躁动,除了自我放弃打电动的,其他都专注在课程上,或埋头苦写厚重的讲义。
    眼看黑板旁倒数日减少的数字,在课堂上也难得几次囉唆了读书的重要性,但愿下课还抓着球往外奔的小鬼们能听进去规劝。
    「老师,还有什么要帮忙吗?」
    「倒水帮不帮?」我语音含笑问,脸也没抬,翻着她拿来的考卷,这份量似乎有点薄?
    「……不帮。」
    略带一丝冰凉的否定,我抬眼注目,见站于桌子旁的吴菓彤皱着眉,似乎很不喜欢我的发言,「别误会,水我早就装好了,没其他意思。」
    我转开瓶盖给她看,却无动于衷,难得她和简意没走在一块。
    「老师,现在是因为简意不在我才和你说这些,」我瞅她,心里方才闪过的名字被喊出来可真吓人,「如果你对任何学生没有其他想法,就尽可能避免说一些会让人误解的话,因为那么做会很伤人、非常。」
    她着墨在下一个补充:「尤其是简意。」
    我微愣半晌,咀嚼她出此话的顾虑,瞇细眼頷首表示领悟,沉声道:「我知道了。」
    「啊?真、真的吗?老师你听得懂?」
    「真的。」或许她晓得吧,关于那日公园里的事,抑或是更多。
    听闻我的回答,对方从带着兇神恶煞的情绪转为愣然,使我不禁失笑,她和简意果然是腻在一块的好朋友,连反应都能那么相像,「简意有你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我一直都有发觉,自从简意出现在我的思考范围后,那孩子几乎就像是一套万能的公式。
    在任何人身上几乎都能找到和她相似的地方,再细微的相似我也能联想到那乾净清新的面貌。这种症状,大概除了真正离开她,都难以斩草除根。
    「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简意,」吴菓彤深呼吸,平稳声音,却泪眼婆娑,「不想再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
    再?
    我凝视哭得愈加放纵的吴菓彤,她口中的话令我平缓的心上起了些波动。
    拿起桌面的那包卫生纸,忍不住苦笑,「知道了!有义气的朋友,快把眼泪擦乾。看,你们班导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指向恰巧走过办公室门口的胖子,实则他根本没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
    「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简意的状况,才忍不住对老师说了这些话……」她接下我递给她的卫生纸,声音模糊地问我能不能拿走整包。
    「当然可以。」我扭上瓶盖,聚焦在桌面一角的蜂蜜茶,等她较为冷静的时候才继续开口:「不必和我道歉,出自于对朋友的关心我还该称讚你哦。别那样看我,我说真的。」她狐疑,我继续,「只不过、吴同学,你还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把这些作业再搬回去,如何?」指节轻叩书封,我露出诚挚的笑容。
    「你在压榨一个暂时代替小老师的学生吗?」她脸垮了一半。
    「开玩笑的,我还没改完。」
    「那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吴菓彤困惑。
    我掛着一贯的微笑,温和地给予请託,「好好照顾简意,让她能专心准备大考,行吗?」
    「老师……」
    「天啊!同学,你的泪腺是大海不成?」我笑着调侃,要她赶紧回班上,已经敲鐘了,「还是你想留在这里,让我继续被其他老师误会欺凌女学生?」
    「没有啦!」她抹掉眼眶边的泪渍,再度笑成我平时认知的吴菓彤,我顺手将校内国文竞赛的得奖名单给她,交待回班上。
    「我好像有点可以理解了。」
    「理解什么?」抬眸,我问。
    「理解简意为什么会喜欢老师。」
    我听得滞下动作半晌,唇角却轻弯起弧度笑开,也许我又一次间接地得到简意的告白,如同几日前她在办公室和胖子对谈时,刻意说给我听的那些。重新知晓简意的感情,就有如汹涌的浪花再次朝我袭捲,却不忍闪躲,迎面而来的水花衝击却温和。
    「在这里讲这种话好吗?」我回神。
    「嗯……放心!我已经有陈厚铭了,老师不用担心喇!」
    「谈恋爱还那么开放,当心被听到。」我赶她回去,乐见她摆脱刚来这里的臭脸,心情也轻松不少,坐在位置上什么也没想,等待着鐘响產生效应,校园逐而恢復寧静。
    而这片平稳又过于安静,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鲜明地在耳边跳动似的,规律的、麻木的,和日子一模一样。
    比起激烈的争吵,无所谓的态度更可怕。
    昨日于岑莫带来的书上看见的这句话,顺而让我想起近日对简意的视而不见,幸好吴菓彤和我说了这些保护意味的话,才令悬空的心稍微落下。
    儘管不在我的注目下,简意拥有的朋友也能替我看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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