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记得那是齐舒瑶刚刚上初中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天气还很炎热,他还在办公室里和当时自己的顶头领导据理力争,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要他放学后去学校一趟。
    他迎着那天的落日去了学校,小朋友背着大书包都往外走,就只有他的宝贝心肝靠在墙边,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进了办公室。
    齐舒瑶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三十多岁,梳着个寸头,他看到齐聿进来后摘下眼镜起身和他握手,
    “齐局长,知道您忙,本来不想让您跑这一趟的,但是瑶瑶这孩子吧,是不是平时在家也有点,缺少…关心?我这么说您别生气啊,就是她看着有点寻求别人的关心,得到关注后会比较开心,而且咱们这个学校是初中高一体的,这个高二那边的徐朝逸,你们应该也认识,好像和瑶瑶关系有点……”
    他停下来,似乎在斟酌用词,但齐聿心下已经明了,他直接把话接了过来。
    “老师,徐朝逸我也认识,都是邻居,小孩子从小一起玩着长大,当成个大哥哥,可能没把握好角度的度,这我回去都会教她。”
    “诶好好好,您费心了。”
    班主任点头哈腰的送他出门,齐聿走出去,接过齐舒瑶的书包牵着她的小手回了家。
    后来齐聿想,他当时已经注意到了班主任总是欲言又止的脸,和他没说出口的话,他总是匆匆结束对话,家长会过后也不会逗留和老师们单独谈话,或者是他也应当注意到班主任戴着的与他身家完全不符的手表,和史鹤宇有时都买不上的限量款车子。
    齐舒瑶初中快毕业的那一年是他最忙的时候,那一年的家长会都是其他人帮忙开得,说起来从初二开始他就再没见过她的初中班主任。
    可他也没想过,再见面,会是看到他血肉模糊的遗照。
    齐舒瑶已经吓得缩在了他怀里,齐聿一把接住手机,甩了甩水珠,往下翻着信息。
    班主任的妻子是钢琴老师,也教过不少他们班的同学,最开始是有学生在她的朋友圈里发现了不对劲,顺着往前翻便发现了更多她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信息,中产家庭出身的美女老师在几乎是在他们毕业之后就逐渐卖光了所有的首饰珠宝,到最后连被她比喻为生命中另一半的钢琴都卖了出去,班主任也从学校离了职,和所有人失了联系。
    几个最开始发现问题的同学继续向前摸索,凭借着自己或者家里的人脉到处调查,最终在今天中午,在班主任的家里,找到了他满是外伤上吊去世的尸体,和师母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同学中有家长就是刑警,他凭借着关系在群里爆料,他们别墅中的值钱物件已经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锅碗瓢盆,家中满是欠条,一个保存完好的大箱子中装满了各种赌博的器具,而且,班主任的左手缺失了三根手指的上半截,根据力道的方向推测,都是自己砍掉了。
    上千条消息中就能提取中这些有用的信息,齐聿正皱眉思索时,手机上面又跳出了秦酌寒的消息,他一连发了好多条,
    “你去哪了,怎么没回消息”
    “看到初中群里的消息了吗”
    “班主任居然也赌博”
    “好像已经赌了很多年了”
    “砍了三根手指,已经根本戒不掉了”
    “我看最上面的那张图片,和被送到医院的那个病人一样,会不会是同一拨人”
    齐聿看完这些消息,转头把怀里的齐舒瑶挖了出来,表情很是严肃,
    “你和秦酌寒都知道什么,告诉我,一字不差的。”
    他拿过大浴巾,把齐舒瑶从水里捞出来,上上下下包裹严实,抱回了书房,她一直在颤抖,浑身发冷,被放到沙发上之后也要窝在齐聿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才断断续续的说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
    齐聿腾出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等她说完后也陷入了沉思,这些死者背后的人都是关乡无疑,他手下的迭码仔最爱盯上的几类人,拆迁户,暴发户,贪污犯,如今就只有最后一位还没有相对应的人物了。
    在贪污犯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圈后,他又在下面写上了班主任的名字,这就是个天生爱赌的普通人,运气好时就赢钱,戴钻石表开限量车,运气不好时就欠钱,到极限了,被人打完后自杀,还要连累家人。
    可关乡从前并不喜欢对普通人下手,如今连这种他眼中的平民都开始出事了,关乡自己又出了什么问题呢。
    齐聿放下笔,脑子还在思考,手上抱紧了还在发抖的齐舒瑶,将她紧紧压在怀里。
    贝家,贝徊巳站在自己爹面前,佝偻着腰,同样在颤抖。
    舆情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尝试过炸词条删帖和锁关键词,但每一步都适得其反,现在他这么幕后老板都被网民起了代号,正在各大论坛中被轮番暴击。
    贝树铭带着眼睛看了几篇又代表性的爆料,比贝徊巳先理清了思路。
    导火索可以说是韩丹和自己的助理分钱不均,但根本问题是助理投靠了他们贝家的对手公司,向对家老板爆料了他所知道的事情之后,对家公司以此为由,直接向上级举报了他们家的剧集,下架一部剧,或是搞垮一个制片人并不是目的,目的是他背后的整个贝家。
    贝树铭放下眼睛,踢了一脚贝徊巳。
    “这个韩丹,目前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爆料出来吗。”
    “有,有人拍到了他进出赌场的照片,但已经被拦下来了。”
    贝徊巳立马递上手机,挑出照片,贝树铭气得扔了眼睛,开始下命令。
    “现在只有一招,和他割席,把他从这部戏中完美的摘出去。”
    “怎么摘?”
    “你傻啊,他一个工作人员现在又没有粉丝,让摄像的拍照的把带到他的照片全都删干净,然后发通稿说这个人并不是这部剧的制片人,是搞错了,你以为那边的是想搞你这部剧吗,那是冲着咱们家来的,所以我们必须从这部剧开始,就控制住,掐断他们的意图,别点头了快去办,记得把经手人都填好封口费。”
    贝徊巳急的连滚带爬的过去执行,贝家老员工的工作效率还是可以的,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在网上看到了通稿。
    之后网友的舆论并没有完全控制住,但已经在他们可操控的范围里了,他擦着汗瘫在沙发上,这两天了终于有时间看一看自己的手机。
    他的消息界面还定在和齐舒瑶的聊天记录上,他打出了瑶瑶两个字,却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时要说什么了,索性问了个好过去,闲聊了两句。
    他精神松弛着,没注意那边的对话和从前的语气有些出入,闲聊结束后就扔了手机闭目叹息。
    聊天界面的那边,齐聿拿着手机看着他抱怨的几句话,结合着网上的信息大概了解的整个过程,他有直觉这个韩丹就是关乡网络里暴露出来的“贪污犯”,可他没有证据。
    齐舒瑶终于缓过来了精神,她露出小脑袋,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剧组和韩丹割席的公告,想了半天,突然开始翻自己的相册。
    一路找到五月份的合集,她从云盘中找到了已经被删除的几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和贝徊巳,还有这个韩丹的合影,背景就是剧组的片场,甚至露出了好几个明显的剧组布景。
    她把照片给齐聿看,齐聿的手机里传来了周成的消息。
    “之前宋总给关乡开车的时候,拍到过这个韩丹出入赌场的照片”
    那边的照片也发了过来,两张摆在一起,韩丹甚至穿得是同一件衣服,腰间别着的钥匙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齐舒瑶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计划却在齐聿的脑中形成了,他低头看着小姑娘圆圆的头顶,伸手摸了上去。
    “瑶瑶,爸爸有件事,想要求求你……”
    关乡坐在警局局长的办公室里,端着茶杯,却一口不喝。
    警局里忙的所有人都在地上跑,人来人往,只有他自己坐在透明玻璃里面悠然自得,手里攥着不合时宜的佛珠。
    局长终于忙完了,他推门进来,瞄着那串佛珠咧嘴笑了一下,走到关乡对面坐下。
    “这还是关老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地方小,您别嫌弃。”
    “嗯……”
    关乡闭着眼睛,用鼻孔出了一口气。
    局长举起来的烟根本没被看见,他整个人倾过去的身子也如同小丑一般,他将烟棍扔在了桌子上,也向后靠去。
    “知道关老板忙,那我也长话短说,昨天我们局里的警察跟着下面小市一起半夜抓了一伙人,连夜给带了回来,本来就是小事,可惜这证据确凿的犯罪嫌疑人他胆大包天,还把您的名号给报出来了,虽然我看那群人的样根本没有您带出来的人的气质,但是现在咱们办案将就的是有求必应,句句落实,还是请您来过过目。”
    “什么人啊。”
    关乡终于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这个内容也有些复杂,咱们京阳的这个解放区有个姓常的商人,家里做皮革生意的,最近也转了不少,他家的那个小儿子去下面玩,这就被人盯上了,给带去酒店赌了,这小伙子胆子小,酒醒了之后害怕,直接给他在我这手底下做队长的叔叔打了电话,他叔叔也溺爱孩子,都没请示直接带着人下去把一伙人连锅端了,都带了回来,这群人是嚣张啊,说什么都不承认,还卖弄您的头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我也有点不好下手……”
    “没什么不好下手的,按流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法治社会,咱们都得守法。”
    “这,这里面有两个人吧,还不止赌,他俩明显脸色不好,缉毒的人正好路过,就直接给带去检测了,还真的检测出来毒品了,这个这个他……”
    “局长您了解我,我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
    “对,我知道关老板遵纪守法,那这两个……”
    关乡第三次打断了局长的话,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他说,
    “我还是那句话,犯法的就要被抓起来,怎么,局长想要带头徇私枉法?”
    局长听了这话也不装了,他向后仰靠着点了根烟,翘起了二郎腿。
    “不聊这个了,之前我们聚会,关老板怎么不来啊,还有,这么多年都不见你家杨萍萍,不得宠?”
    “杨萍萍,你喜欢就领回去,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这多个女儿,多个可不止一条路。”
    关乡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他披着一个长披风,在身后甩出了弧度,还差点甩到局长的脸上。
    局长还背后猛地摔了那个一口没动的茶杯,整包的烟也都被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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