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安诺,是诊所的助理,父母在我儿时意外双亡,因为返家时车速过快撞上分隔岛,在病床上昏迷近一礼拜。
    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扶住墙面缓慢下楼梯,然而我却小看了车祸所造成的后遗症,刚踏到阶梯脚底传来阵阵刺痛,身子整个发软往前一跌。
    一个人影即时出现在楼梯口,把我紧紧拥入怀,在温热的胸怀里我稍微调整惊慌的情绪,缓缓开口:「谢谢你,白医师。」
    「怎么不叫我上去扶你?」他将我扶到沙发上坐,语气难得责怪我,「明白自己的状况不好还逞强。」
    「这几天復健有进步,想说自己下楼或许没问题……抱歉。」我低头谦声说。
    他悄然的叹口气把助行器放到我面前,「我只是要你别勉强自己,一切慢慢来就好。」说完他便往厕所走去。
    他对我好的没话说,每天几乎不动就有饭送入自己口中,也不嫌麻烦的陪我每个礼拜回医院复诊,将我照顾的只能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但……
    他,不喜欢碰到我。
    病床上插管的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白文枫,他是我的心理医生,因为睡游症所以他收留孤苦无依的我,顺便聘请我到他的诊所里当助理。
    我和他是雇主关係也是房客-白文枫是这样说的。
    我滑开手机屏幕,一格格的照片墙里全是白文枫,看书的他,做菜的他,被狗吓到的他,睡着的他……为什么我以前会偷拍他那么多的照片?
    除了是借住他家的房客,我想不到有其他身份能解释自己住进这间屋子的原因。
    我用助行器撑起身子,缓慢移动到厕所门前,里面的水声没间断过。
    他又再洗手了。
    每当只要碰到我,他就会躲进我看不见的地方洗手,一直一直洗,好似要把整层皮给搓掉。
    为什么厌恶,却还要和我住在一起?
    打开门看见我,他愕然的问:「怎么站在这?」
    「没…我正好想去装水。」我指指厨房说,想问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讨厌我?”这句话我在心里默念好几次,但看见他的眼睛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吞下肚。
    「还是我帮你吧。」白文枫往厨房走去,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接过水杯,我浅笑向他道谢:「谢谢你,白医师。」
    「我等会要去诊所,你自己在家行吗?」
    我把喝到一半的水杯握在手中,犹豫了会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允许我一同去诊所。
    白文枫将我扶上车才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问:「为什么突然想和我去诊所?」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助理,失忆后就没帮上你什么忙,我希望自己能早点适应以前的生活。」我看着挡风玻璃外呼啸而过的街景说。
    从后照镜我捕捉到他眼底的悲伤,很快又被隐没在他的双眼。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有次我在沙发上睡着时,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双眼,那股悲伤彷彿触及我内心莫名的愧疚。
    以前的我好像对不起他很多事,只是现在的我没有勇气去挖掘我们的过去。
    总有个声音时刻提醒我不要去回头,不要想起那些事,我才能昂首挺胸的沐浴阳光。
    但……现在的我快乐吗?
    「安诺!安诺!」
    听见身旁的叫喊,我赶紧拉回思绪问:「啊?怎么了?」
    「你怎么了?叫你这么多次才回神。」白文枫语透关心的问。
    「不、不,也没什么。」我看了下窗外想必是抵达诊所了,打开安全带道:「白医师,我先下去等你。」
    我站在路旁等白文枫停好车,但思绪还是不免的飘远。
    我想,其实以前的我是单恋白文枫和他告白被拒,而他觉得我是同性恋很噁心,所以再碰到我时会不停地想洗手。
    “叭!叭!叭!”吵杂的喇叭声使我抬起眼,一台轿车正往我这衝过来,突如其来的危险我的双脚却不听使唤的僵硬,让我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处。
    侧身一股力量扑向我,整个身体被大力拉离危险区,倒在温热的胸膛上。
    我看着头上俊朗的脸庞,嘴不自觉的喊出三个字:「文枫哥……」
    看见他眼睛因我的叫喊闪烁,我大胆地抚上他的脸、鼻子、嘴巴、眼睛,这是我失去记忆后第一次用手去认识他,「我以前都是这样叫你的吗?文枫哥。」
    「你刚才吓到了,我们先进去休息吧。」他错开话题远离我,转身就要走进诊所。
    「文枫哥!」我紧紧用双手圈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背部,「我喜欢你啊!过去也是,现在更是!为什么你总要闪避我?」
    他并没回话只是仍由我抱着,想起他刻意的远离,我激动地眼泪在眼眶打转,「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很噁心?所以每次不小心碰到我就会去不断的洗手!你讨厌我可以说啊!我可以搬出去决不赖着你!」说完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溢出。
    白文枫还是不讲话,我洩愤的把头埋进他的背部用他的衣服尽情擦拭眼泪,就让我好好哭最后一场,没眷恋的离开他身边。
    沉默许久,白文枫才缓缓开口:「我还是让你痛苦了…」他转过身,大手轻柔地擦拭掉我的眼泪,「明明下定决心要和你从新开始,而我却一再食言。你什么都忘了我还耿耿于怀,安诺对不起。」他拥我入怀,用手轻拍我的背替我顺气。
    「是以前的我做错事吗?为什么我好像只让你悲伤?」我哽咽的问。
    「那些都过去了…」白文枫加重拥抱我的力量,想让我心里更加踏实的说:「以后我会真心的和你重新相处,哪里让你感到委屈,就适时的提醒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能感受到白文枫心里的伤疤,就如同我内心的愧疚一样很深很深,我们的伤要癒合需要的是时间,我回抱住他,「我会等你真正原谅过去犯错的我,和现在崭新的我一起走向未来。」
    「安诺,我喜欢你。过去和现在都不曾改变。」
    恨,能留下伤痕;爱,能掩盖过错。
    所以我选择爱你依旧。
    《番外-隔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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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诺有话:
    常有人说:「人活着时,真正快乐的事很少,痛苦的事却很多,其实轮回为人是最严苛的惩罚。」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中心。
    以催眠做开始也以催眠做结束,这样安排白文枫和高安诺虽然狗血但也是最好的选择。
    从高的身世来看,他背负许多身不由己,像母亲病危时束手无策,从出生他就无法决定自己的身份,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个无名无份的私生子?
    当然这样的身份不仅让他有外界压力,更使他患上严重的睡游症,简单来说高的心理可能从小就不健康,不然个性乐天的人怎么会想忘记一切,并以酒精麻痺自己。
    在不健康的心理下成长,让他在职位被替换时爆发,决定用身体和秦景谚开条件,夺回自己的主播台。
    然而这决定让严重洁癖的白文枫无法再接受他,作为心理医生的白文枫知道高安诺内心是厌恶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把高安诺赶出家时,说他是觉得自己身份卑贱才会用这样的方法取回位置。
    至于为什么要当面侮辱高安诺噁心,或许是说气话,可这也确实是做个洁癖病患的心里话。
    当然结局以高安诺失忆划下句点,许多人认为高安诺是逃避现实,痛苦只留给白文枫,对于出轨做错事的人根本没有惩罚,但仔细想想高安诺的出轨真的做错了吗?
    就像爱情和麵包这个问到烦的老问题,选择爱情的人不能说选麵包的人是错,而高安诺正恰恰是选择麵包,当时他认为白文枫的爱比不上工作重要。
    之后高安诺也发现白文枫早已渗入自己内心,是他不可或缺的人,所以他放弃了自己曾经认为最重要的主播台,他不要了这块得来不易的麵包。
    失忆,是高安诺最后的权利,也是白文枫给他和自己一个机会,对这份染上脏污的爱用名叫遗忘的清洁剂洗涤。
    人生中有几分清醒,就有几分痛苦。
    最后感谢阅读本书的读者,希望在这清醒的世界里大家都能找到让自己沉醉的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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