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宋煦迟疑的目光,他一字一句解释道:「让你随意进出囉。」
    宋煦开心得不得了,这对她而言是种信任,也是种承诺。
    「我要趁你不在的时候偷搬光。」宋煦牵起他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跟一般人比起来算很粗糙,是他长期弹吉他所留下来的薄茧。
    「哈哈。」何品諭只是笑,就由着她牵,绕绕他待了四年的学校。
    四年很快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明明还歷歷在目,但他却已经二十二岁,要出去工作了。
    虽然去剧组里工作是他一直以来所嚮往的,但真正经歷到时,他也会害怕,适应新环境等等的问题他并不会那么害怕,他真正害怕的是要是拍摄的地点不在台北,那他就得把宋煦一个人留在台北,他没办法时时刻刻照应她,要是有其他学弟妹覬覦她怎么办?
    而且她现在升上大三了,也逐渐有了毕业製作教授所施加的压力,如果她有什么问题但他却不能立刻替她解决呢?
    他现在才终于知道,远距离有多么可怕。
    但何品諭也不是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只是……很孤独吧。
    当她开心、她难过、她生气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却不会是他。
    那种深深的无助感,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如今他却要面对。
    学生要出社会的这种蜕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在他去剧组时已经浅嚐过这种滋味了,只能说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何品諭在去高雄拍摄电影之前,宋煦瞒着他翘了一早上的课,就为了和他道别。
    她说,因为这可能是短期内最后一次摸到他了,冒着被当的风险她也要来。
    在他要下去月台之前,宋煦踮起脚,蜻蜓点水的一吻,吻在他的嘴角。
    何品諭托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小心点。」宋煦的脸颊热辣辣的,神色不太自在,这是她和何品諭第一次接吻,居然还是在车站大厅。
    还好平日早上没有很多人,不然她哪有那个勇气偷亲他?
    「你也是,有事记得告诉我,嗯?」何品諭揉揉她的脑袋,语气中是满满的宠溺,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要不不走了的想法,爱情啊。
    「好。」
    宋煦站在外头看着他的背影,他没有再回头。
    半年过了,宋煦三年级上学期已经过了一半,何品諭的剧组拍摄告了一段落,他能回台北了。
    原本宋煦以为他回来了以后,他们就能常常见面,但何品諭被教授推荐去导了支微电影,休息的一个月里几乎都去拍片了,他们根本没见到几次面。
    在他完成微电影的拍摄之后,他还得常常去跟剪接师见面,讨论片子该如何剪,等整支片子完成后,他又要离开台北。
    好不容易挤出一天的时间,他们去吃了饭,打算看个午夜场电影。
    在吃饭的时候,宋煦有点沮丧,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能进行这种实质上的约会,几乎都只能透过手机视讯或讲电话,但她不要那样的恋爱,那就像是在和手机谈恋爱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教授替我找了那个工作。」
    宋煦连忙摇头,「你别道歉,我很替你开心的,教授找了让你能展露头角的机会啊,那不是要拿去参赛吗?」
    她并不是想听见何品諭的道歉,他并没有错,只是他们都太过忙碌,她就是觉得……觉得很寂寞而已。
    「是啊……」何品諭叹了口气,他大学时期主修导演,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能够导片。
    谁能大学刚毕业就指导影片?他也只能乖乖从工作人员做起,教授能给他这个机会他是很感谢的,如果他没有这个影片当踏板,他就得慢慢等待其他机会的到来,但哪有那么多的机会?
    这就是那个爱情和麵包要选哪一个问题的现实版,他既想要爱情,也想要麵包,但他……并没有兼顾好爱情这块,他工作外的时间太少,他们之间必须取得某种共识才能和谐的相处下去。
    「你想好要走什么方向了吗?」何品諭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起,就怕她之后也去剧组工作,这样他们要找时间见面的话,可说是难上加难。
    宋煦喝了口奶茶,「编剧吧,我比较喜欢文字类的工作。」
    编剧啊……那他们聚少离多的状况可能会改善一点,但也就只是可能,都很难说死的。
    「怎么了?不好吗?」宋煦看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她的前途,但事实上,他是在担心他们的未来。
    「不,我觉得很好。」何品諭轻叹口气,他真的觉得他们需要好好谈谈了,「我们好像得好好聊聊。」
    宋煦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着他。
    或许他们之间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大问题,只是他们之前都觉得没什么,但现在问题渐渐浮出水面,他们想忽视也难。
    「我能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何品諭双手交叠,放置在木製桌面上,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但是我们不会分手。」
    他光是看见宋煦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底就慌到不行,心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他想说的话,急急忙忙的补上一句。
    他怎么会和她提分手,不可能的,除非宋煦亲口说出了,否则他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我怎么会和你分手,除非你厌倦我了。」何品諭朝她温润一笑,看见她放松许多的表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我才不会厌倦你呢。」宋煦轻轻地笑了,表情出现难得的甜蜜,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谈话了?就算谈的内容不是那么轻松,但她还是觉得很愉悦,毕竟是和最爱的他啊。
    「那我们要怎么办?」
    宋煦歪头想了想,「一个月见一次面?」
    何品諭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如果向剧组请假,抽空回来一个假日的话,基本上应该是可行的,「嗯,那就这么做。」
    虽然会稍微有点对不起剧组,但为了兼顾爱情和麵包,他只好这么做了。
    「我到了。」宋煦刚出捷运站,就接到何品諭的电话。
    今天是何品諭放假的日子,虽然他昨天就回了台北,晚上宋煦就提着宵夜去找他,说了好久的话,一个月不见的想念用一晚上还道不完,秉持着不在异性家里过夜的她让他载回宿舍,虽然她父母都已经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也都很喜欢他,但是……嗯,她害羞嘛。
    所以只好今天分散行动,到目的地在集合。
    宋煦在站外看了一下,很快就看见何品諭的身影,她小跑步到他的身旁,明明昨天才见面的,今天还是好想念他,就连他在她身旁了也还是想念。
    这该不会是某种分离太久所產生的思念过度后症候群吧?
    在平常时候,宋煦忙,何品諭也忙,她就不会时时刻刻想他,都要等到一个时机,例如她很间,间到发慌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很想念他。
    可是当她又开始写剧本,帮同学剪接的时候,又会恢復原本的自己。
    可能是因为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就是这样,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以就算这样也不会太过痛苦,跟以前不一样的只是没那么常见面而已,感情还是依旧好。
    现在他人就好好的在她身边,她还在这胡乱瞎想些什么呢,她应该好好把握当下才是!
    「你想先看什么动物?」在宋煦胡思乱想的时候,何品諭已经去售票柜檯买好票了,去买票了才知道社会人士和学生的差距,他去年还是可以买学生票的年纪啊……
    宋煦和他一起过了验票口,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还好天不太热,要不流手汗多拙啊。
    歪头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熊猫馆和企鹅馆最适合情侣逗留,于是她回:「要不从上面逛回来?」
    何品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们边聊天边走到最顶,很快就到了,一进去企鹅馆,沁凉的冷气就迎面而来,宋煦心想,她还真是机智。
    「企鹅好可爱。」宋煦天生就对圆滚滚的生物毫无抵抗力,所以家里摆了一堆圆圆的娃娃,然后她过敏又特严重,所以娃娃们常常被她妈嚷着要丢掉,但现在还是好好的躺在她房间里。
    「你也很可爱。」
    虽然和何品諭在一起三年了,但她听见还是没办法适应。
    他这时不时吐出惊人之语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去工作之后反而更严重了,比以前更常说出这种话。
    「我和企鹅?」宋煦佯装不开心,仰起头来质问他。
    「差不多吧。」何品諭故意想逗逗她,好几个月没看到她生气的表情了啊。
    宋煦转身走了,何品諭连忙跟上,她边走边嘟囔着:「那你以后就别抱我,免得抱到一坨脂肪。」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好吧好吧,算他赢了,她就是这么好哄,只要他随便说个几句她就不气了,虽然她打从一开始就没生气。
    「我想看河马。」宋煦拐进一条较小的路,透明的围栏后面就是河马,河马其实也很可爱的,对她来说,尤其是打呵欠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正好这么照射下来,宋煦额角流下几滴汗,皮肤也都沁出一层薄汗,她不耐热,所以赶紧拉着何品諭走了,连喜欢的河马也没看上多久。
    后来他们进了熊猫馆,里头能说是人山人海,应该很凉快的冷气因为人潮太多而有些闷意,他们先站在一旁,想等人潮少去一些后再去看看,等的同时,何品諭的电话响了,本来以为会是他工作上的事情,宋煦不方便听,她正要去旁边等他电话说完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他微笑朝她摇了摇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就好好待着。
    等何品諭讲电话的时候,她开了手机版的贪食蛇玩,之前太间想他的时候,宋煦也是靠贪食蛇排解寂寞的,后来越玩越强,玩一次要玩到死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当何品諭掛掉电话的时候,宋煦还没有玩完。
    何品諭盯着她,宋煦专注着手机萤幕,只能用馀光看他的表情,但又看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正在盯着她。
    宋煦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发生,他不好开口,所以才一直看着她,她吞了口口水,玩游戏的脑子有些分神,她正要开口问的时候,何品諭开口了:「我导的微电影得奖了。」
    宋煦手一歪,蛇撞到墙壁,她急忙按掉游戏,美眸充斥着惊讶,「得了什么?首奖吗?」
    「嗯。」何品諭遮掩不住自己愉悦的心情,止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教授替我洽谈了一个网路微电影的导演职位,那剧是双导演,所以我能和另一个我很崇拜的前辈合作。」
    宋煦很替他开心,却不知道,这么棒的机会背后,是他们交往期间中最大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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