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微指尖掐进了掌心里,她竭力保持着镇定,仰头看向他,语气里只有吃惊:“计抚司的人夜闯岗哨?”
    她不知谢祈明是知道了什么,只得镇定自若地发问。他手指挑起她的发尾,模仿着她的动作,指尖绕着发丝打了一个圈儿,声音漫不经心:“他直冲岗哨而来,却不说明是何原因,也并无计抚司所发的通行文牒。此人形迹可疑,未免其进京对殿下不利,微臣便命人即刻射杀了。”
    “说来倒也奇怪,岗哨的兵士审问其出京缘由时,他一言不发,更不肯坦明身份,直至死后方从他身上寻到一块带着姓名的令牌,”谢祈明语气淡淡,勾着端微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笑了笑,“微臣不禁有些好奇,他为何要如此遮掩。”
    端微低着头,胸膛中心跳得剧烈,但神情依旧未变:“兴许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缘故,计抚司的人一向安分,我想……这种事到底只是少数。”
    “微臣也希望如此,”谢祈明看向端微的发顶,眸色晦暗不明,“若这种人多了,生出什么事来伤了殿下,内阁无法对天下交待。”
    谢祈明言罢,扶着端微起身。书案上的书卷散乱,谢祈明不由得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书案右方被一卷《论语》压着的书,青色的扉页与四周线装的书本相比有些格格不入。端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慌神地要伸手去遮掩。
    谢祈明将她按在原地,另一只手移开上面的书卷,将这本颜色特殊的书从中抽了出来。他翻开两页,神色随之一凛。端微看着他好像瞬间青黑的面色,抬眼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我只是随便看看。”
    谢祈明猛地将书页合上,看着端微绞着手中的帕子:“殿下平日看几页书便喊着头疼,看起这春宫图倒是兴致勃勃。”
    “我……我不懂,所以才找来看。嬷嬷以前说我待有了侍君之后,只管躺着,不必懂什么,我便有些好奇……”端微声音弱了一些,“我只看了几页,不过是些在床上打架的图画罢了,哪里……哪里有什么。”
    “此等秽书,微臣先替殿下收了。”谢祈明声音停了停,目光避开端微有些微红的脸颊。她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自己走到了床边,目光还恋恋不舍地停在谢祈明手中的书中。他将书掩到身后,冷淡的眸子瞥了端微一眼。
    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到床上拉起了被子。谢祈明走至床边,看着端微揪着被角,一双眼睛总向他手中的书望。他抬手揉按了一下眉心,听得端微压低了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这几日,胸口总是觉得有些涨,小腹也有些坠痛。我记得以前听嬷嬷说此是女子之病,自己便也好了,我便未向旁人提起。”
    说着,她掀开被子的一角:“我又听说,这……这民间的春宫图上好似有解,我便找来看了,并非是满心满脑只有情欲之事。”
    听端微这样说,谢祈明掩书的手停了停。他正欲轻身问什么,只听得被子里的端微轻轻叫了一声。端微猛地从锦被中钻出来,双手掩在身下,拉着被子盖了盖,声音有些茫然:“谢祈明,好多……血。”
    她虽用手掩着,但血迹已透过她的裙衫洇了出来。碧色的裙衫后方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浅色的床褥上也落了些斑点血痕。她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觉得下身好似有什么涌动,温热的涌出来,血迹便沾满了下身的裙衫。
    “……殿下,此前未有过月事吗?”谢祈明抓住她要去摸向裙衫的手,攥着她的腕子将她稳在床上。见端微有些茫然地摇头,他好似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看向床褥中沾染上的血迹。
    “此谓癸水,也称月事。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故称月事。寻常女子在豆蔻之年便有,兴许是殿下体弱,又常年服药,故而如今方有月事,”谢祈明将一旁锦碧早已迭好的衣衫放到她的枕边,“殿下先行更衣,微臣暂且回避。”
    “不行,你先别走,”端微低头看着自己裙衫上的血迹,“这……这该怎么办?以前因我一直未有这个东西,嬷嬷和长姐便不曾教我,只说有月事带便可。”
    她一边抓着他的袍袖,一边探头去翻床下的橱柜。谢祈明见她弯腰,躬身为她打开橱柜的门,她一阵翻找,从橱柜中翻出了她要找的东西。只是托在手上,端微愣愣地看着这一条上绣着莲花的褐色布袋,手指碰了碰,抬眼看向他的眼睛:“怎么用?”
    谢祈明仍是抓住她要乱摸的手,指尖轻轻碰上布袋一端的系带,虽是叹了口气,但语气仍颇有耐心:“此中间空缺部分填了棉花,以吸附月事经血。短扣要扣于亵裤后方,两侧长带系于亵裤上的系带。女子身子娇贵,月事带须整洁干燥,不可被人随意触碰,若沾了脏污上去,易使女子染带下之症。”
    “你身为男子,怎么懂得这样多?”端微点了点头,可看着他,语气迟疑了一些,“你不是说你未……”
    “殿下那本春宫图上一二页上写的清楚明白,”谢祈明语气未变,“殿下且先更衣。”
    端微见他起身向殿门口走,也不再多拦,不过稀里糊涂地按着他所说的将月事带与衣衫都换好了。锦碧闻声后换了新的床褥上去,正要与端微说些什么,再见谢祈明进殿,忙带着端微沾染的衣衫和褥被退了出去。
    端微以为他人已走了,有些意外。只见他两手均拿着什么东西走进来,待他到床前,端微看了一眼。他左手将一碗汤羹置于床旁的案几上,将另一手的汤媪放进了端微的被中。端微一怔,汤媪隔着她的衣衫被塞到了小腹处。滚水隔着衣衫减了热度,刚好有足够的暖意。
    他端过那碗汤羹,用玉勺搅动片刻散热,将碗端着凑到了端微的唇边。
    “这是?”端微端过碗来,看着这碗汤羹,“汤羹?”
    “御膳房所制的红枣核桃葛根粉羹,养血安神,通经活络,”谢祈明将她的锦被遮了遮,“殿下腹部坠痛,为月事间的常症,食此粉羹或有缓解之效。”
    “当真?”端微舀起一勺,舌尖都是甜的,此时侧过脸看向他,“我听嬷嬷说,民间常以女子经血为秽物,常设了种种规矩不许有月事的女子去做某事,寻常士子更对此避而不谈,你为何不避?”
    谢祈明头也未抬,似乎正在看手中的《千金方》,声音略微低了一些:“肉体凡胎,无论男女,皆从女子身中出。飞禽走兽,皆由雌性孕育。若无月事,世上便无凡人降生。若按此论,此非但不为污秽,反倒洁净。”
    端微点着头:“我也这样想,我原先和长姐商议,若谁再说女子有月事便不详,便直接把他拉出去砍头。”
    “移风易俗并非一朝一夕可成,至于民间如何说,殿下不必太过在意。若有男子道会因女子月事而沾染晦气,想必他并非由女子所生,其行甚比不得知恩的牲畜,这种愚昧之人的话,殿下听来做什么?”谢祈明一面说着,翻过了一页书,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冷香汤……可治女子月事期间的气血亏虚与寒凝血瘀,明日微臣命人制来,殿下记着要饮尽。”
    端微瞧着他的脸,不禁应了一声。她侧身蹭了蹭他的手臂,和他一同去看他手中的那本书:“我自前几日病后,总觉着你关心了我许多,你是不是——”
    “殿下的臣子如微臣一般,都关心殿下身体康健。不过前面殿下屡屡伤病,前几日朝中有人便指微臣与内阁钳制殿下,以至殿下伤愈又病,”谢祈明微微抬眼,对上端微的眼眸,“微臣若再不盯紧些,怕是下一次朝中会有人说微臣虐待殿下了。”
    “……”
    端微就知从他口中听到句软话是不可能的,她轻哼了一声,自己舀了一勺汤羹含到嘴中咽下,凑上前去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谢祈明翻着书的指尖一停,抬手熟练地捂住端微要亲上来的唇:“殿下。”
    “你防我怎的像防虎狼一般?”端微被捂住嘴巴,不满地掐上他的手臂,“我没有侍君,总想贴着你也不成吗?”
    端微说类似的话向来不会有任何的羞臊,谢祈明指尖揉着额角,一只手还要捂住端微随时会趁其不备亲上来的嘴巴。他看着端微的眼睛,正色直言道:“一则,殿下应以读书习字为首要事,而非耽于情色;二则,殿下年纪尚小,不宜过早接触情事。故而微臣请殿下今后慎行,也莫再有轻浮之语。”
    老古板,穷书生。
    端微暗暗地在心内骂了一声,佯装没有听到,倚着他的手臂躺下来:“迄今为止,我只碰过你的嘴唇,你身子半分滋味我都没尝到,哪里来的耽于情色?”
    见谢祈明不说话,端微拉着他的手掌,认真地数算起来:“你看,我现下总想着这事,全是你勾的。我没有侍君便会总想着,你想若是让我知道了是什么滋味,我便不好奇了,便有精神读书习字了。你若总不教我碰,我便总想着,你说是不是?”
    “……殿下在策论时若也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微臣也不必发愁了。”谢祈明低着头看她,对上端微仰着头看他的目光。端微用指尖蹭着他的掌心,继续说道:“总想着,吃不下也睡不着该如何好……”
    “殿下方才不是已经碰过了?”
    “那怎么够,”端微坐起身子来,盯着他的唇,轻吭了一声,“我还没……就被你拨开了。”
    二人对坐四目相对,端微这样说着,目光一遍遍从他唇上流连。谢祈明唇上被她咬出一个口子,已结了血痂,薄唇上有充盈的血色。他被端微盯得略微侧了一下脸,不知是默许还什么,没有说话。端微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上凑了凑,没有被推开,反倒有些不习惯。
    视线交汇,不知为何有些尴尬。端微用手指点了点唇,试探着顺着他的唇角吻上去。端微刚刚喝了掺了蜂蜜的红糖葛根羹,舌尖都是甜的。她扶着他的肩,舌尖掠过他被咬破的唇瓣,一丝血腥气混着她舌尖的甜蜜灌进去。谢祈明低哼了一声,端微听得耳朵仿佛都麻了,舌尖勾着带进去,她剩余的呼吸全被人吞到了肚子里。
    蜂蜜的香气带着些花果香,他伸手捏起端微的下巴,迫使她张嘴换气。两人的动作好似都不太熟练,耳根子红了大半。津液的交换让端微升起战栗之感,她的手不由得摸向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领口向下触摸手下的肌肤。
    谢祈明按住她向下乱摸的手指,将其包裹进自己的手掌中,湿润的呼吸与端微急促的呼吸搅到一起,他稍稍喘了口气,望向端微迷蒙湿润的眼眸:“殿下,这下可尝够了?”
    他唇瓣的伤处被她舔破,此刻正流着血。端微指尖触上他的唇瓣,仰头吻到那粒珠子般圆润的血珠上:“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啊……”
    唇瓣上传来刺痒的感觉,谢祈明的手揽在她腰侧,他克制般地移开脸,不叫端微继续亲吻下去,两根手指挡在端微湿润的唇瓣上,墨眸看向她的眼睛:“殿下,欲不可纵。”
    “你都没让我放纵过,”端微圈着他的脖颈道,“长姐和我一般大时,侍君已有四个了。”
    言罢她又想起这人格外小心眼,又慌慌地补充道:“当然,我已答应你我只有你一个,旁的人我都没有兴致。”
    “殿下连癸水都尚未弄清楚,其余的对殿下来说尚早了些,”谢祈明掀起被子将她一卷,将还热着的汤媪也重新放到她的小腹上,“其次,殿下如今多病,节欲方可养身。”
    端微没了法子,手指虽还勾着他手掌,枕在他手臂上看他:“那你再亲我一下,我便听你的。”
    对端微向来不能应承,否则她会顺着杆儿向上爬。谢祈明便如没有听到,要站起来却被她捞住手臂。她又看他,眼睛里有烛火映上去的光芒:“且无人之时,你莫再殿下、殿下的这样叫我,我听着太生份。”
    “我小字观音,母亲、长姐都叫我音音,”端微将脸颊贴向他的手掌,“谢祈明,往后你也叫我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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