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酒还是被酒品?
    凯拉倒未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撒肯.罗桑。身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里,原本正一脸无聊地把玩手中钢杯,店家私酿贩售的劣质葡萄酒嚐起来有股类似呕吐物的霉味,可惜那已是他目前所能负担的少数选择。
    如果贝尔在此,至少还能换点稍微高档的酒品,那傢伙虽然资质不受家里人青睞,但家中的经济情况显然比望氏富足太多,仍在定期领取零花、手头宽裕的处境自然与离家『独立』的自己不能相比。
    刚过晚餐时刻,不少才下了工的男人们自家中吃过晚饭,转头就呼朋引伴相约前来小酌一杯,酒馆的门板不时有人推开迈入,大笑着招呼回应已经等在里头的酒友同桌。
    龟缩在吧台一角的凯拉独自一人,因受腹中不存在的酒虫催促出门,此时聊胜于无地再次将杯沿凑到嘴边,舌尖啜抿发酸的液体,眼底沉沉又看不出情绪,喧闹的空间里偶有喝多了开始发酒疯的鬍子大叔,不知为何竟也无人壮起恶胆想要过来找麻烦。
    终于嚥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液,凯拉辛苦地滚动喉咙,不愿花掉珍贵的铜板又白白丢入水沟,正想起身离去时,有个人影含笑走到身边,还彷彿熟捻地坐到临近的台吧椅上,同时对着酒馆老板说道:「给我一杯威士忌。」
    凯拉闻言又默默坐了回去,满口酸涩的霉味让他心情低落,对于突然出现的男人,就算是仇人也无妨,不知能否厚着脸皮讨索一杯漱口酒水?
    「弥雅何时习得品酒的兴致?」对方捞来老板置于桌面的透明角杯,并不急于啜饮杯中物,偏头望来时眼神又十分温和,丝毫不同于几日前那阵戒备审视。
    比起对方更擅于逢场作戏,社交场合滥俗的虚假应对简直纯熟成精。凯拉的指尖无意识地沿着空掉的钢杯杯沿打转,同样歪过脑袋笑出一脸无害。
    「罗桑大人来得正好,不如再请我喝一杯?」无奈地展示自个儿乾瘪的钱袋,又补充道:「月餉尚未到手,刚才已经花掉最后几枚硬币。」
    撒肯并非执意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只是青年一向惯于被动沉默,突然嘻皮笑脸起来,一时之间不免觉得有些难以适应,然而人还是原来那个,末了只能归究于先前后脑的损伤使其性情大变。
    区区一杯酒钱也还不放在眼里,随手再次招来老板时本想为他点一杯度数温和的葡萄酒,并不知情对方稍早前才被劣质酒水逼出厌世感,结果未等开口青年便抢先一步,指向他的酒杯,一副初生之犊不畏莽撞的模样,异常坚决地对着吧台后方的壮硕中年大汉道:「和他一样的再来一杯。」
    不只撒肯闻之愕然,就连酒馆老板都不禁为他的愚勇嗤笑出声。若只因贪小便宜就无视高度数酒精的威力,这个看来才刚过成年的青年只怕之后还得给人抬着出去。
    但是能多卖出价位颇高的商品,傻子都不会拒绝,在金主回神制止之前,琥珀般通透迷人的酒浆自瓶中倾倒出来,也再无反悔的馀地。
    只能看着乐呵呵地捧过角杯的青年,撒肯忍住叹息,同时心中也有将人扛回家中的觉悟,所幸对方并未急忙要一口饮尽,彷彿深明温吞下嚥才是正确品酒的稳重之道。
    无视于身旁男人暗自诧异的眼神,凯拉也知道在这种民间酒馆不可能会出现冰块这类奢侈品,天气又实在太热,能够啜饮浸出水珠的冰凉美酒才是最大享受。他也不敢多加奢求,陶醉地嗅闻半天才万般捨不得地抿进一小口,舌尖顶在牙间轻微地弹动,将被浓缩萃取的精华细细地、尽情地品味一番。
    在旁人注视中,大约也会为那如同资深酒鬼般的作为感到惊诧,毕竟青年看来着实年纪不大,以这个年岁衝动畅饮不计后果都是常态。老成而单纯愉悦的神情,以及渐渐染红的双颊蔓延到脖颈,他微微瞇着眼,唇角勾勒,本该毫无特色的五官,竟显得有些妖冶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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