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真地吃不下那么多,光汤就行了。
    服务员小弟笑道:“粉丝又不当饱的咯!”
    周海马上附和:“就是。那我就试试葛根粉丝吧。”回头又问我一遍,“你真不要?”
    我才刚张嘴,服务员小弟的声音又滑出来:“这位大哥要么就加绿豆粉丝好了,又细又爽口,去油腻呢!”
    周海立马帮我敲了桌子:“行。就这么办。”
    人家掏腰包的人都OK了,我还粘粘乎乎的就不好看了,只好笑着补一句:“麻烦你快点儿,我们真饿了。”
    服务员小弟高扬一声好咧,一转头,行云流水地飘走了。
    本来只想吃饺子,然后又加了牛杂汤,然后又加了粉丝……生意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啊!
    没有了用餐高峰期的拥挤,小店也显得格外的窗明几净,甚至还有几分悠闲的感觉。
    周海看看为数不多的几名客人,忽然问我:“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我:“啊?”
    周海:“你真愿意在派出所里当一辈子的片儿警?”
    我:“也不错啊。当初考这个,不就是图的安稳吗?”
    龙翔凤翥,直上重宵,那叫快哉。
    蚂蚁爬蛤蟆跳,给个小土坡,那都叫险哉。
    更不用说自己碗里的都还没吃实在,就尽想着锅里的,长嘴的都该骂我了。
    周海忽然想起来:“啊,对了,你还有副业呢!我听我师傅说了,你小子懂好几门外语,业余时间做翻译。”
    我笑笑:“鸡零狗碎地做一些,也没多少。算是些小补贴吧。”
    “那海哥是什么想法?”我问。听他的口气,他倒是想有一些变化。
    周海略略安静了一会儿:“现在也还不一定。老实说,总觉得现在过得有些不得劲儿,但又不知道有劲儿该往什么地方使。”
    我点点头:“那也不用急。海哥还年轻呢。”
    周海呵呵一笑:“我都快三十了。老话说三十而立,我现在可好,老婆没有,事业也谈不上,怎么立?”
    “也不是这样说。”看周海真有点儿忧郁似的,我也跟着有点儿认真起来,“以前人说三十而立,是因为寿命短。五十而知天命,七十就古来稀了。正常情况下,人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碰到战乱、饥荒、瘟疫三十几岁都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岁,在那时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能不立?”
    周海:“这倒是。我小时候听我太奶奶讲,他们那时候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孩子了,什么‘十三的媳妇,二十八的婆’。到三十岁都该当爷爷奶奶了。”
    我:“是啊。现在可不一样,我们省的平均寿命都八十了。七十岁谁还稀奇,还古来稀。三十岁正是跌跌撞撞、摸索的时候,很正常。而且要我说吧,立不立的,也没必要太规定个时间。我看好多人就是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一辈子也没立啊?”
    周海哈哈大笑。
    我实话实说:“有这个想法,肯脚踏实地地努力就对了。什么到了年纪、过了年纪的,不是逗别人玩,就是逗自己玩。”
    周海笑得更大声了。好一会儿,才收住道:“你说话真好玩。”
    我也笑:“是吗?我自己倒是常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周海:“哪儿的话,真挺好玩的。”
    我张嘴想说谢谢,响起来的却是别人的声音:“嗯,我也觉得挺好玩的。”
    一个很熟悉的、很好听的女人声音,我昨晚才刚听过。
    激动得我菊花一紧。
    对面的周海抬眼向我身后一望,表情立马变了,春心都快从嘴巴里荡漾出来了。
    我僵硬着脖子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转头,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搭上我的肩头:“真巧了,你也来这儿吃饭。都这么迟了。”
    我只好笑微微地回道:“是啊是啊,真巧……”
    周海马上热情地拉开他身边的凳子:“认识的呀,一起坐一起坐,我请客。”
    美人的手在我肩头略略用力地一按,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款款坐下,“你和小呆子是朋友?”
    “小呆子?”周海看我哈哈地笑,“我跟他是同事,我叫周海。”自动自发地朝人家伸出大手。
    那只刚在我肩头按过的纤纤玉手便又伸出来:“你好,温静颐。”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郑晓云和温静颐……这两人莫非在我的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两个人轮流地来陪我吃饺子。
    周海很殷勤地问:“你吃什么?”
    温静颐笑得妩媚动人。我相信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但就因为不是故意的,才更显得动人。
    “请客就不用了,谢谢你。”她很温柔得体地婉拒,“还是第一次见,下次再让你破费吧。”
    周海听见这温柔腔调,人都快化了。我呢,我听见这温柔腔调,只有菊花更紧。虽然我跟温静颐也不过见过几次面,但是我深深地觉得,对她的了解已经足够我下半子慢慢消化。我敢打赌,她就算现在把我俩的脑袋割下来,也照样能用这么温柔的腔调说话。
    “而且,”温静颐接着道,“我是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周海的笑容微微一僵。
    我也是。我的心都提起来了:不会吧,还有郑晓云?人呢?
    温静颐:“他去停车了,也该来了吧?”
    刚说完,就见小店的门一堆,进来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捧着一大捧朱红色玫瑰花,每一朵玫瑰花都有拳头大。目测这一捧得上千块。记得去年情人节,差不多一捧花要卖两千多(情人节的时候,什么都贵),我咬牙要买,姜玲不愿意,说她不喜欢玫瑰花。
    “小赵!”我激动地脱口而出。
    小赵一看是我,也惊得一呆。
    “嘿?”他笑起来,大步走过来,马上又看到周海,“你也在,这么巧啊?”
    周海当然也记得他,看一眼温静颐,笑得有点儿勉强:“原来她朋友就是你啊!”
    我连忙把我的位子让给小赵,往里挪了一个位子,嘴上正大光明地道:“来来来,你跟静颐姐坐一块儿!”
    小赵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在我原来的位子上坐下:“赵敬棠。上回我们所里,真多亏了你和崔队长了。”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嘛。周海。”
    然后,小赵脸笑嘴甜地把玫瑰花递给温静颐:“碰巧看见有家花店,也没问你喜欢什么花。”
    温静颐面不改色地收下花:“谢谢。”
    我好奇地问:“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温静颐:“不是。我生日是一月份。”
    我:“……”不觉笑望小赵。
    呵呵,今天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人家生日,碰巧看到个花店,就买上千块的花……
    难道真被姜玲说中了,小赵其实是土豪?
    可是土豪干嘛来蹲我们派出所啊?
    小赵和温静颐飞快地点了菜,我们的煎饺和牛杂汤先上来了。
    “哟,点双份呢。”小赵一点儿也不跟我见外,火速抽走一份放到温静颐面前,然后又回来跟我抢饺子吃。
    周海也不是小气的人,忙把自己的两份饺子也往中间推一推:“一起吃一起吃。”
    一时间,这张小桌上竟有几分其乐融融的假相。
    “酒喝了吗?”小赵问。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赵:“那瓶干白啊!静颐昨晚不是特意送到你家去了吗?”
    我一口饺子差点儿噎死自己:何止送到我家了,送到我浴缸边上了。
    小赵连忙帮我拍后背。
    温静颐微弯着嘴角道:“食不言,寝不语啊!”
    好不容易缓过来,我半真半假地瞪小赵:“你干嘛不自己送过来?害人家静颐姐跑一趟,像什么话。”
    小赵:“我没空啊,静颐说她正好有空。”
    我:“那你也可以叫我去拿嘛!”
    小赵:“你还说呢!这么多天,你也不联系我。”
    我:“我不联系你,你可以联系我啊?”
    小赵:“我要能联系你,还用得着现在跟你废话?张所说了,不许打听你,也不许联系你。”
    我微一皱眉:“张所特意交待了?”
    小赵:“可不是嘛!不许说任何有关你的事,就当咱们所里从来没有你。”
    我愣住了:“……”这话好像有点儿严重,怪不得这些天,所里半个人都没找过我,转头看向周海,“是崔队关照张所了吗?”
    周海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师傅就是打了个招呼,说你以后要帮忙,时间上可能会比较灵活,等事情结束后会告诉他的。”
    我想了会儿。也许就是张所故弄玄虚,好让他们乖乖听话吧。
    小赵:“话又说回来,你到底在忙什么?”
    周海第一反应是看我。我第一反应却是看温静颐。
    温静颐笑道:“是不是我在,不方便你们说话?”
    三个男人第一次异口同声:“没有没有没有……”
    但是“没有”完之后,都不再提这个事了。
    虽然小赵和周海都被温静颐美得五迷三道的,可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守住了。精神可嘉。
    温静颐也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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