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咳…请允许我和您一起去。”罗伊一只手揪住胸口的衣服,一只手紧紧抓住面前的桌沿,他面色苍白如雪,坐在他身旁的米尔顿公爵有些厌恶地挪挪身体,试图离这个临近死亡的人远一些。
    “恐怕您没法活着到达拉斯克斯,肯纳卿。”阿黛拉平静地说,“您的身体状况太差了。”
    “肯纳大人对陛下的忠诚无可置疑,但是您也无需勉强自己……更何况,帝国还没有衰老到要派一个残废和谈的地步,您说是不是,首相大人?”蒙蒂伯爵把问题抛给坐在阿黛拉左手边扶手椅的哈兹利特公爵。
    首相摸摸下巴:“肯纳伯爵为国之心令人感动……但是却如蒙蒂阁下所言,我们需要有更合适的人选,班尼斯主教大人,像您这么睿智,沐浴主父光辉多年的智者,一定有自己的看法吧,您认为,整个帝国有谁能担任起这一重任呢?”
    真是无聊,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贵族还是在勾心斗角,争夺权力,这些贪婪的无耻的懦弱的人却掌握着阿尔弗兰所有的权力和财富,而这些人却毫不满足只想着获取更多。
    西境的人已经快要打到了切瓦里尔,拉斯克斯是王领最后的堡垒,正是如此,理查德才要亲自上阵试图力挽狂澜,可是他失败了,黄土掩埋了他,也掩埋了帝国最后的颜面。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商讨如何在和谈中让帝国损失最小,而亲自前往拉斯克斯与西境的共主夏尔-德-佛朗索瓦对峙的,除了被指名的女皇陛下,还必须要有相应的外交官。可是,朝中这些唾沫横飞,大腹便便的权臣们,还在想着如何贬损政敌,自己却好像缩头乌龟一样苟在切瓦里尔的城墙之后。
    阿黛拉觉得可笑,他们在把她推出去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反正她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罢了,没有丈夫撑腰,一介妇人,他们才不在乎她。
    她眼睛瞥向那个老人,头发花白的宫廷主教,他正拿着手帕擦汗,嘴里嘟哝着什么,似乎在提出反对意见,但是阿黛拉知道他躲不过,既然哈兹利特公爵有自信在内阁里提出这点,就说明他已经和圣安泽克方面达成了共识,把这名兢兢业业在宫廷服务了十五年的老主教牺牲掉。
    还会有谁呢?阿黛拉想,这种在独立书和赔款单上签字的事肯定会遗臭万年,贵族们不会亲自脏自己的手,说不定会找快入土的老头或是一些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平民来干这事。
    阿黛拉打了个哈欠,思绪飘走了,反正内阁会议的效率向来都是极其低下,一群男人争吵半天得不到结果是常有的事,她哀怨地盯着长桌对面,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尺寸的贝拉尔地图,心想这幅地图又要重新修改了,帝国的整个西部都要划走,独立出“普拉通尼亚邦联”,可惜了菲利普花了大力气临摹出来的图稿。
    她叹口气,听到哈兹利特公爵和于勒公爵争吵起来,其间还夹杂着罗伊的咳嗽。
    他是要把自己的胃咳出来吗?阿黛拉想,或许即使有菲利普花大力气配的药,他也没办法活太久了,瞧他那副样子,以往他从没咳得这样厉害。
    要是罗伊没有这个病就好了……她可以以遵父命的名义嫁给他,不必受理查德的折磨,她的命运会比现在要好很多,至少她曾经确信罗伊是这世上最不会背叛她的人之一。
    也正是因为她怀着如此天真的想法,才会在青梅竹马的少年亲自到宫里劝她嫁给她的亲叔父的时候如此愤怒和痛苦,她大声咒骂他,指责他忘记了父亲对他的期待,在极度的愤怒中她推搡了他,而明明是个男人的他却轻而易举地被作为女人的她推倒在地上,并且难以凭借自身的力量爬起来。
    “您看到了,”罗伊趴在地上,凄惨地笑,“我是没有力量护的住您的……至少亲王殿下比我更像一个男人…”
    “别以为把我推给别人你就轻松了,罗伊斯-肯纳。”阿黛拉咬牙切齿地说,“你对父亲承诺过,只要你还活一天,你就得为我效忠。”
    “就算你明天就死掉,今天你也得爬起来,去到那群老男人面前替我传话,我同意和阿尔玛尼亚亲王的婚事。”
    阿黛拉回过神来,会事厅一片骚乱,罗伊整个人都在椅子里抽搐,而没见过这个场面的大臣们手足无措,哗啦哗啦地在屋子里乱跑。
    她快步走过去,镇定地指挥楞在一旁的于勒公爵把椅子挪开,空出一片地方来,她从怀里掏出了手帕让罗伊咬着,缓解他的痛苦,她一只手扶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按住他颤抖的大腿,不断安抚着他。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哈兹利特阁下,和谈的人选由您来确定。”她说,感到手下的躯体颤抖的幅度变小了,他在平静下来。
    随着大臣们接连离开会事厅,罗伊犯病也结束了,虽然他仍处在一种昏迷的状态,阿黛拉去叫肯纳府上的人用担床把他抬走,又派人通知菲利普去肯纳府给伯爵配药。
    可能等她从拉斯克斯回来的时候,罗伊就已经不在了,她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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