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真有心,还特地去我们网站上看定期举办活动时为孩子们拍的影片了,现在很少夫妻会这么用心了呢。」
    这位领着纪夫妇参观院内的中年妇女,小维在电话里面向雅人提过,这个女人只在参访日才会现身在孤儿院,单纯领人薪水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闆背地里做的骯脏事情。
    「我们想要先看看孩子平常生活的地方,可以吗?」汉娜的声音好听又自然,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復平常的能干助理模式。一旦汉娜进入这个模式,她就能表演出适当的角色来达成目的。
    「当然可以,我们先去看孩子们的房间。」
    女士带着他们走过好像前几天才特别打扫的乾净长廊,在尽头处拐了个弯,印入眼前的是两排的房门。女士打开最靠近她的第一间房,里面的规格就像一般的四人房学生宿舍,左右贴墙的上下舖、一个简陋衣柜、一张矮桌。
    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面没有浴室,孩子们想要刷牙洗澡必须穿过刚才的走廊到另一边的公共浴室去梳洗,一举一动全落入长廊天花板装设的监视摄影机内。
    「看起来很乾净。」汉娜说的是实话。
    「那是当然的,我们很注重卫生。」女士微笑表示,她有信心今天可以让这对夫妻带一个孩子走。
    「接下来去看看游戏场吧。」
    女士跟汉娜走在前头,雅人殿后,汉娜技巧性地问了一些让女士能展现出专业的问题,彼此越聊越起劲,完全忽略在后头东张西望的雅人。
    这里是年纪最小最没威胁性的孩子们的房间,更大一点的孩子们住在更高层楼,戒备也更森严。每次只要有访客想参观,他们就和雅人刚才一样看到普通又乾净的房间,殊不知只要在爬上一层楼,就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
    汉娜缠着女士把所有关于孤儿院的问题通通问过一便,直到再也想不出其他问题,换雅人接手央求女士带他们把孤儿院一楼几乎每一寸土地都介绍过一次。女士终于喊着口渴,请他们先到访客室等,她要独自一人前往厨房盛水,顺便吃点点心果腹。
    雅人说:「我想看看孩子们平常吃饭的地方。」化妆师把他的脸变得和譪可亲。
    没想到,从刚才配合度一直都很高的女士此刻竟面有难色。
    果然事情不会一直都这么顺利,即使这位女士不晓得孤儿院的内情,上级应该还是有跟她交待哪些地方是禁止访客进入的。
    「孩子们吃饭的餐厅在二楼,可是……因为有时候我们育幼院负责人会到二楼的房间过夜,房间里可能会放一些重要的东西,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事,所以二楼以上我们就不开放参观了。」
    看吧。不过无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个时候就出动b计画。
    「那还真是可──」惜字都还来不及说,就被从二楼传出的尖叫声打断。
    女孩子特有的刺耳叫声持续响彻整栋大楼,女士直觉认为事态严重,赶紧三步併作两步直奔上楼。
    「我们走!」
    雅人拉着还愣在一旁无所是从的汉娜跟上女士的脚步。他们三人在餐厅旁的厨房外找到声音源头:是一位短发少女,手还牵着年纪约三岁大男孩。
    「怎么了?怎么叫这么大声?」女士已经气喘吁吁,瞪着老大的双眼几乎都要掉了出来,就为了在少女与男孩身上找寻另他们放声大叫的原因。
    少女对着女士说:「有蛇,我看到了。」她声音抖动,眼神却异常冷静。
    「蛇!?」原先靠近少女的女士一听到这一向不讨人喜欢的爬虫类的名字,立刻后退到雅人身后。
    就像计画好的一样,轮到雅人出马,「有看到蛇跑去哪里了吗?」
    「在那边!」小男孩指着开放厨房内一扇位在角落的生锈铁门,说得斩钉截铁。
    雅人走近铁门,汉那不怕死的也跟上,他们不约而同听见里头有细碎的声响,汉娜瞬间想起雅人在进入孤儿院前对她的叮嘱,她转头对着女士说:「里面有声音,好像有人在里面!」
    汉娜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她开始清楚这一切都是雅人计画好的,雅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这扇铁门后的人来的。
    「有人?这不可能!」
    「不管怎样先开门再说。」
    「但我不知到钥匙在哪,怎么办?」
    「我知道,跟我来!」少女也就是小维拉着女士的手往餐厅反方向跑,很快地又折返回来。
    女士顾忌着蛇的存在把钥匙交给雅人,铁门上的锁已经锈的很严重,雅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转动门锁。
    一隻纤细的手在门开啟的剎那从门缝中滑了出来,女士以为是蛇吓得放声尖叫。
    「我刚才已经报警了,麻烦你连系负责人过来。」
    面色苍白的女士不断点头,被关在铁门后的其实是比蛇还要麻烦很多的一个「人」。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下楼去打电话,并祈祷希望不会因此丢了这份工作。
    剩下来的人沉默无声,只有雅人蹲下来靠近匡。他等着他睁开那漂亮的蓝眼睛,匡却反而先出声音。
    「我死了吗?」匡感觉到隔着厚重眼皮的另一端是一束光,所以才说出以为来到天堂的话。不是医院,是天堂。
    「不对,你还身处人间地狱。」
    不是天堂、不是医院,而是最糟糕的地狱。讨厌的声音说着坏人美梦的话,却拯救了他。
    拖在地上的手失了力气地缓慢移动,长时间被囚禁在狭窄、黑暗又冰冷的空间内,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后,最希望的就是能感受自己以外实质的温度,因为那会让他觉得冰冷的世界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不断侵蚀他的孤独也会被温度给溶化。
    似乎读懂匡的心声,雅人毫不客气一掌拍下匡的掌心与之交叠。他们彻底感受彼此温度的传递,掌心的温度令匡默默留下眼泪,不只是因为自己从如同地狱的地方被解救出来,而是因为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事,都因为雅人而有了转机。当然小维也是。
    救护车的声音要比警车更早抵达,但孤儿院负责人要比他们都要更快现身。他刚来的时候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小维牵着的小男孩早就溜得不见踪影,身旁不见光头佬,包括雅人他们只有四个大人静待着大眼瞪小眼。
    负责人甚至没瞧过坐在地上的匡一眼,逕自地跟战战兢兢的女士交待些什么。在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后,才走到匡的身边假装关心他。
    两位医护人员先为匡做初步的营养补给,然后才把匡抬上救护车。小维也跟了上去,她握住匡的手让匡知道有人陪在他身边。
    医护人员看了雅人一眼,确认对方没有上车的打算以后才坐上车离开。
    汉娜提出疑问:「你不上去吗?」
    「我的任务结束了,下班!」
    孤儿院负责人与毫不知情的无辜女士就这么被带回警局,并且不意外地,警察仍是拿他没辙,不出两个小时,又安然无恙的被请了回来。
    据小维在电话那头所说的,这次的行动中不光是救了匡,也引来稽察单位的关住,负责人不得不把「玩躲猫猫最好的藏匿地点」──储藏室,给拆除。所有的孩子都皆大欢喜,匡是最开心的一个,那样子濒临精神崩溃的体验,一辈子只要有两次就够了。
    不管如何,匡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医生判断他不只是营养不良,体内器官功能也都失调,还容易呕吐,但这毕竟是少部分育幼院孩子的通病,所以并不能说育幼院有虐待孩子的嫌疑。
    「所以就是玩躲猫猫不小心被锁在里面,然后又没人找的到他,一关就被关了整整五天这样就是了。」
    雅人在落地窗外抽菸,他不太喜欢屋子里有菸味,所以就跑到窗外。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中庭花园有两个小点往他这栋楼的方向移动,一个黑色的点、一个金色的点。
    「对,但这真是太夸张了!小匡都十七岁了,怎么可能玩躲猫猫玩到被关起来还不懂求救?」激动说话的人是汉娜,匡留院观察的时候她曾独自一人前往探视。就因为某个彆扭的大排经纪人说什么也不去,她只好代表雅人前往。
    得知匡与其他孩子悲惨的遭遇后,她哭得泪流满面,汉娜现在跟匡和小维的感情,可不输给雅人。
    「连我们汉娜都懂的道理,其他人怎么可能不懂呢?」雅人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他看楼下两点逐渐接近,是该把菸熄了。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准备去开门吧,有客人来了。」
    「啊?喔。」汉娜在快要走到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干嘛这么听雅人的话,但都走到这里了,也只好准备开门。
    门铃刚好响起,汉娜顺势开门,她发现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在跟雅人讨论的匡,身边还跟着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子,胸前掛着名牌,是社会局的人。
    「你好,请问纪先生在吗?」女子礼貌地朝汉娜点头,随后张望着屋里,对里面几乎空无一物的样子感到些微惊吓。
    「在,请进。」
    「谢谢……」
    女子一下子就恢復镇定。雅人没有请他们坐椅子,因为椅子根本不够,他们只好略微尷尬地坐在地上。汉娜帮所有人都准备了水,接着谈话正式开始。
    「所以,匡可以由我接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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