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淮接下来要怎么打算,是沛沛没打算思考的问题。
    昨夜那充其量算是露水情缘,值得李乐瑶多问这一句的,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林淮。
    证实了港南确实很小这个问题之后呢?他们能再遇到一次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沛沛没有选到想看的电视节目,把电视遥控甩到一旁,往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李乐瑶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本就随意挽着的发丝散开来,细长的脖颈上,吻痕一览无余。
    沛沛是美的,李乐瑶一直很清晰这一认知。
    即使半年多不见,即使她今天下午在商场门口见到她的时候,她未加修饰的脸上带着一点疲态,她也依然为楚沛沛的美而惊叹。
    今年是李乐瑶认识楚沛沛的第十八年了,最早认识她的时候,班上就已经有几个小男生明里暗里地喜欢她了,那时候的李乐瑶对美丑的概念还不甚明晰,只觉得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相似款式的鞋子,背的书包样式也都大差不差,大家都是一样的乐观自信,她就以为楚沛沛讨小男生们喜欢是因为成绩更好,更讨老师喜欢,在众人眼中是有光环的。
    后来上了初中,楚沛沛的成绩掉了下来,李乐瑶渐渐地能和楚沛沛打个平手,楚沛沛好像也没再受到那样明目张胆的喜欢,直到初中毕业的时候才前后有两个男生给她表白。李乐瑶才知道,原来楚沛沛是比她要漂亮的。
    到了高中的时候,楚沛沛和李乐瑶没再分到一个班里,她们之间一直保持着生疏的联系,在学校里偶尔见面,周末一起回家,假期里一起出来玩,楚沛沛一直保持着她印象里的那个状态。直到高二那年,合唱比赛的那一晚,她去找楚沛沛合影。当时楚沛沛就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翻阅手机上刚刚和其他同学的合影,大礼堂的灯光刚好够照亮她漂亮的面孔,华丽的礼服裙和恰到好处的妆发衬出了李乐瑶从未意识到的楚沛沛的美。
    一个男生走过来,问她可不可以合影。
    楚沛沛抬头,正要回答那个男生的时候看见了李乐瑶,她向她招了招手,然后对那个男生说:“可以的,但是要等一下,我朋友特地过来找我,我得先和她合影。我待会再找你,可以吗?”
    但是她不知道,那时候已经这样漂亮出众的楚沛沛,其实已经被深深的自卑淹没了。
    李乐瑶伸手拨弄着沛沛的头发,说:“哎呀,被情爱滋润过的女人就是光彩动人。”
    沛沛扭头压住她那只手,闭着眼睛说:“我怎么感觉我的精气都被吸干了。”
    李乐瑶说:“你不会有什么要弥补青春时代的遗憾之类的愿望吧。”
    沛沛用脸蛋蹭了蹭她的手,又把头转回去。
    “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李乐瑶说:“你别开玩笑。可什么可?”
    沛沛说:“我渴了。给我拿支果汁。”
    李乐瑶踹了她一脚。
    /
    又是九月,沛沛又开学了。
    算上幼儿园的话,港南医科大学已经是她进入的第九个校园了。
    去年五月,港医大成功申请到护理学博士点,年底发布了招收护理学博士研究生的通告。
    沛沛犹豫了两天之后联系了自己的研究生导师杨锦枝,没想到杨老师大力支持她的想法,立刻联系到了港医大的教授,甚至容不得她半推半就,直接把教辅室的工作送到她面前,打消了她的顾虑。
    教辅室的工作清闲,但薪职不比她先前在万滨就职的那所民办本科,好在教师公寓的租金不高,她的日常消费大部分可以回归到校园时代的消费水平。
    港医大的第一批护理学博士生只招收到三名学生,其中一位是她们导师带的研究生直博,还有一位竟然是楚沛沛本科就读的万滨医科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显然,这三人中,她年纪最长。
    碰巧沛沛自己租了教师公寓,两位师妹就安排了一间双人宿舍。
    沛沛看着显然已经熟络了的她们,笑着拒绝了她们的邀约,决定自己去逛逛校园。
    博士生的入学时间是九月中旬,此时本科生刚刚结束短暂的中秋假期,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应该也才结束军训,日程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新生讲座。
    傍晚时分,沛沛散步经过会议中心,看到一批新生从会议中心里出来,边走边讨论着刚刚讲座上的那位林警官有没有比军训教官更帅。
    沛沛听着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只觉得心也轻盈了起来。
    自打离开高中校园开始,沛沛每逢在街上遇到穿着校服的孩子,心中就不免羡慕,后来读研的时候,生活里也时常接触到本科生,已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心态的老化,再后来进入万滨的一所民办本科从事教职,看着每年入学时年纪都相似的那些孩子青春稚嫩的面庞,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感叹着年岁易逝。
    只是沛沛也没有想到,下一秒,她那颗轻盈的心直接被吹满了气,飘了起来。
    会议中心的正门口前方是一段台阶,学生们正陆陆续续从台阶上下来,那些正在走下台阶的学生们的目光都不免落在台阶下那辆比亚迪前的,那位林警官身上。
    林淮听着几位同事跟两位老师讲着客套话,心里已经在考虑收工之后晚餐该怎么安排了。晃神之间,本该注视着跟他们交谈的老师的眼睛似乎瞥到了些什么。
    他扭头看过去,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楚沛沛。楚沛沛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拼色针织衫搭牛仔裤和板鞋,站在校道上竟也像是在等哪个朋友一起去食堂。
    林淮收回视线,认真听他们几位把话题收尾,在两位老师准备把人送上车的时候,插话说自己就不跟车回警局了,直接下班了。
    三两句话的功夫,终于把人都送走了。
    林淮才扭头,看着楚沛沛一步步走过来,跟自己打招呼:“原来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林警官了啊。”
    晚风撩起沛沛本就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额发,傍晚时分的光线昏暗,混杂着一些从会议中心里洒出来的灯光,堪堪足以照亮沛沛的面容。
    林淮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张了张嘴,又抿唇,只好给了沛沛一个笑。
    沛沛也笑起来,说:“可以邀请你与我共进晚餐吗?林警官。”
    /
    历时数十年,港南大学城已经建成了非常完备的商圈体系,但沛沛从前几乎没来过这片区。如今沛沛听着林淮一边跟她交换自己的近况,一边带着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泰国料理。
    做的是学生生意的平价料理餐厅装潢朴素但又不失情调,菜式也是泰国料理的那老几样,扫码点单也便捷省事。还没等沛沛和林淮多聊两句东南亚料理,桌面上的手机先打断了他们的话茬。沛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决定先给对面的男人一个微笑。
    沛沛接起电话,对面的女人先发制人:“喂?沛沛,你是不是回港南了?”
    “嗯。”
    对面的女人接着说:“今天早上我才听别人说广平他妈上个月在酒店拍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吃早餐,你回港南了怎么不回来家里住?”
    沛沛说:“我为什么不想回家住,你不清楚?”
    对面的女人难得没有生气,耐心地换了一个问题:“隔壁家的说广平他妈是在希尔顿的自助早餐做服务员,你怎么会和一个男人一起……”
    “因为我们前一天晚上睡在一起啊。”
    女人的声音依旧平缓:“你说什么?你和他在谈恋爱吗?那这样,过两天你带他回来一起吃个饭,我看照片上……”
    “吃什么饭,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没有合适的身份跟你们一起吃饭。”
    女人的声调立刻拔高了八个度:“什么意思?你没有和他谈恋爱,但是一回到港南就和人家一起过夜了?你讲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沛沛笑了笑,说:“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听不明白吗?”
    女人似乎真的被激怒了:“你是不是疯了!在外面读了几年书工作几年就学了这些东西回来!你知不知道丢人的在外面乱搞!我真是替你丢人!”
    沛沛盯着桌面上俗气但漂亮的花纹,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不用你替我丢人啊,你不要承认那张照片上的是你的女儿不就好了。”
    “楚沛沛!你真的……你真的是……”
    对面的女人似乎真的已经怒不可遏,声音的分贝应该足以穿透她与林淮之间的这片空气。
    沛沛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看见他正垂头浏览着手机上的什么推文,餐桌的高度不够,但他的身姿依旧板正,警帽被端正地放置在他左手边。
    沛沛决定速战速决。
    “我真的是怎样啊?真的是像极了你前夫?是不是没什么话可以用来骂我了?要不要我帮你还原一下思路啊?比如说,我这副死样子真的像极了你前夫一家人,早知道就留我跟你前夫一家人过算了,我都知道你前夫一家人有多疼我多爱我这个女儿,留给他们来教我养我,我现在一定可以过得超级好~是不是这样子啊?“
    对面的女人似乎冷静下来了,语气平静了许多:“楚沛沛,你真的一定要这样气死我吗?”
    沛沛看见后厨的帘子再次被掀开,服务员端着托盘走出来。
    “你是我亲妈,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毕竟你忍了我那么多年忍得那么辛苦,从我十几岁开始就年年想赶我出门,但是都忍住了,养我到这么大,我怎么会想气死你呢?我还要履行赡养生母的义务呢。”
    沛沛不再等女人说话,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趁着服务员布盘的时间又点开微信,找到一个许久没有打开的对话框,发送一条语音:“好久不见,她这两天有没有跟你批斗我?我又吵架吵赢了一次,她今晚可能要找你撒气了,我先跟你道歉哈。过段时间请你吃饭。”
    等服务员离开,林淮才伸手把沛沛点的那份海鲜捞面移到她面前,把她面前那套餐具换到自己面前,准备用茶水洗一遍。
    听沛沛终于放下手机,林淮才慢悠悠问:“沛沛老师这就对我完全不设防了吗?”
    *
    港南的设定是广东沿海的二三线城市,按理说港医大这一梯队的医学类双非院校顶多能有两三个博士点,像护理学这样博士点稀缺的专业,全国也就三十来个博士点,港医大再办学几十年也未必能申请到(大概率也不会去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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