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凤姨的店,张凯翔和我俩道别之后,独自一人走向捷运站,双手不自然的戳在了牛仔裤的口袋里。我理当不会有什么感觉才对的,毕竟从小到大我早该看习惯了张凯翔的背影,可是看着此时的张凯翔,却觉得他背影萧条了种不胜唏嘘的孤寂,沉默的、绝对的那么无可救药,又是另一面我所不熟悉的张凯翔。
    「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风晨尧转头问我,语音轻到不能再轻,眸中沉淀着深深的忧鬱。
    「没有,不过我想去那里吹吹风。」
    我将手朝旁边公园的长椅一指,而他微笑着点头,看似好像不经意的为我挡住一旁吹来的大风,望着他的侧脸,这是我第一次对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感到如此恐惧。
    陌生的冷峻、陌生的极鬱,还有熟悉的过度温柔,一切情感交杂乱窜。这是我第一次开始害怕他的温暖怀抱。也许,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相互依赖的如此深刻。这种情感,就好比最最亲爱的家人一般。可是他与家人不同,因为未来的某天,他毕竟得要离开我,不可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因为在那遥远的未来,有人或许已经站在相遇之处等待他的到来。家人……吗?是啊,我早就在无言之将他当成我的家人了。虽然这么说好像很奇怪,可是风晨尧的存在于我而言,其实很像我爸爸。
    太早就失去爸爸的我,早就忘了父爱是怎么回事,只依稀记得几个很小很小的时候曾四个人一起去过的场景,于是,当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如此让人安心的男生以后,虽然这么说真的很对不起他,可是我或许无形中把他当成了爸爸的替身,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没有分手吧。
    「你上次模拟考考得怎么样?」我忽地开口,不过一说到模拟考,我还是忍不住碎碎唸了几句。「明天又要模拟考了,真麻烦。」
    「我?姑且还行吧。你呢?」
    「上次有点考差,可是按照我备审的厚度还有我没打算上最好的科系,应该是能够申请到的。」
    「这样啊。」
    于是,我们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简直就像父女之间有代沟的那种场景。
    「快三年了啊……真快。」
    风晨尧呢喃。
    「是啊,都快学测了。」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有同感。
    「你想唸南部的大学对吧?」
    「嗯。」
    「那……加油。」
    他轻笑了笑,而我悄悄的躺上椅背,岔开了这几乎要让空气窒息的话题。
    「啊——这风真舒服!」
    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我从后方偷偷的观察起了风晨尧。
    他的眼神里,比起刚刚好似又多了那么些复杂的深黑,沉淀着另一种不具名的悲伤。唇角微微抿起,轻轻皱眉,语音带着些许的无奈与酸涩的笑意。
    「真的很舒服,只可惜没办法连着烦恼一起吹走。」
    我耸耸肩,只是沉默。不打算思考他的烦恼到底是什么,亦不打算多过问。
    「我真心觉得现在这学制真的是烂透了,简直就是逼着我们那赔掉三段来赌学测吧?学测考差要指考,三段考差要是学分不够也是毕不了业,简直就像麻烦的三角关係。」
    我发起牢骚。
    「考好就来准备备审囉。」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
    「啊……整理备审也好麻烦喔……资料太多要好久才能整理完!而且排版、美工什么的,真的都不是我的强项啊!」
    「我说你这资料太多要整理很久的烦恼会不会太奢侈了点啊?我的资料可真是挺有限的。」
    风晨尧微微苦笑。
    「安啦,学联干部的资料就很够用了!」
    「才没有那么简单。」
    他呶了呶嘴,伸手推了我一下我的肩膀,而我不甘示弱的伸手弹他的额头,嬉笑玩闹间,竟没有注意到,在外人的眼里看来,我们的行为是何等的幼稚。
    虽然我们就算再怎么幼稚似乎也与他们无关就是了。
    在见到风晨尧身上未曾见到过的陌生以后,如即若离的微冷温度覆盖了我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若是注定要与他分离,那么至少我也想要先好好珍惜这个当下还能亲如家人的状态。
    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沉薇安、沉薇安。」
    感觉有个力道在我肩上拍了几下,我自记忆中甦醒了过来,抬头,望着来人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晓得为什么,心情忽然自记忆中的微凉中抽出了大半,变得温暖平实。不自觉得,让人漾起好大一个笑容。
    而他见状,似乎显得有些疑惑而不知所措,并没多说,只是将手中的饼乾和一罐果汁递给了我──起司味的洋芋片和白葡萄果汁,都是我最喜欢的。
    他啊,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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