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艾拉格尔不能输」的念头让我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用强大的意念压制传递过来的痛楚与恐惧,消散的视力回归,我看见远方被巨蛾高高插起几乎死去的「我」。
    当我发现巨蛾准备使出复眼催眠时,立即用bug复製自己,同时让本体瞬移远离战区。此处复製规则难以掌握,儘管成功复製出另一个我,知觉却有所连结,分身体验到的感受会全数回流到本体身上,害我差点被即死的恐惧控制。
    我暗自喘两口气,集中精神使用座标位移bug,瞬移到巨蛾上方后掏出藏在衣襟里的针剂往下戳,毒针恰巧插在巨蛾的背上。
    「啊──什么?」飞蛾尖叫,不明所以的拍动翅膀,我抓住背上的软毛往头部位置爬。
    巨蛾振翅起飞,舌尖上的「我」就这么直直下坠,我赶紧反操作收回复製品,躲过一次粉身碎骨的剧痛。在这短短几秒,飞蛾东倒西歪的飞翔,我感觉到牠有些混乱,药效起了作用却还不够。
    艾拉格尔给我的药剂总共有七支,由于并非一般道具,要在短时间内复製根本不可能,我斟酌后留下三支,剩下的打算全插在这不安分的虫身上。
    巨蛾想利用角度甩落我,故意垂直而上,我只好在牠翅膀插一支针,牠立刻飞偏撞破一旁的墙,黑色的乱码如蝙蝠群倾巢而出,好巧不巧遮蔽我的视线,这瞬间长鞭状的口器挥舞过来,重击我的腹部将我扫落。
    由于时间太短,来不及用瞬移或是复製,我硬生生扛下这击,看似细软的口器实则刚硬如石,从分身体验到的碎裂感与爆炸般的疼痛再次向我袭来。
    忍痛紧紧抓住口器,腾空飞了半圈后松手滚落到巨蛾头上,双手亮起凶器同时注射到那双如碎镜的眼眸,鲜红的复眼染上白浊,巨蛾挣扎的抖了抖两条毛茸茸的触鬚,几秒后如同关机般静止不动。
    「呼、呼……」我捂着阵痛不已的腹部,满头大汗的站起来,望向上方不远处的光影。
    就是那里,这一切的终点。
    即使肚子痛到感觉内脏彷彿被震碎,我仍然咬牙向上爬,这时候不禁庆幸我并非人类,不会因为这点打击就死亡。
    好不容易爬上光球所在的区域,这里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宽广,穿着浅白洋装的恩娜背对我,双手背在身后,透过光球遥望外头,她的两肩上各停着一隻蓝色小飞蛾。
    「你来了,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
    我们之间一片沉默,我拖着沉重的脚步靠近,想趁她没防备一举消灭她。
    恩娜转过头,凄楚的脸上掛满泪痕,紫晶色的眼眸里闪耀慑人心魂的光泽,面对如此楚楚可怜的恩娜,我不由得放松了点,随即又怀疑是对方的陷阱而绷紧神经。
    「恩西已经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找他,这里是哥哥生前最喜爱的场所,也有他最喜欢的人。」
    「但他最喜欢的人害死了他。」我告诉她阳赖的阴谋,「是阳赖害死你们兄妹。」
    恩娜摇摇头,「害死哥哥的人是我。」
    纠结谁害死的没有任何帮助,我说:「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自责他也不会回来,再说,你对哥哥的感情是不是有点太强烈?」
    「我们德西维克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偏偏我和哥哥都是情妇的孩子,重视名望的父亲把我们的生母害死,隐瞒这件事抚养我们长大,我以前不懂为何母亲三不五时打骂我们,弟弟出生后我终于懂了,因为母亲露出狰狞的表情当眾骂我们『杂种』。」
    「当时我才八岁,在德西维克宅内的地位一落千丈,母亲的虐待从暗到明,佣人们不会阻止反而取笑或落井下石,我只能和哥哥相依为命,从那时候开始哥哥就是我的全部。」
    我不太理解人类世界的血统关係,但能明白恩娜对恩西的依恋,当全世界都是敌人,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成了救命稻草。
    「第一次见到弟弟时他才四岁,是个可爱的孩子,他平常待在宅邸三楼,那里对我们来说是禁区,但我看到弟弟一个人在楼梯上玩,周围没有任何女僕,我怕他跌下来赶紧抱他回三楼,母亲看到这一幕以为我想伤害弟弟,她就把我从三楼的窗户推下去。」
    恩娜的声音有些疲倦,儘管此时云淡风轻,这段记忆对她而言依旧惊恐又心痛吧。
    「后来,父亲让我和哥哥搬家,新家很小,只有我们两个,由于父亲会定时匯钱过来,也不需要为生活担忧,一起住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恩娜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俏皮:「你知道青春期的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吗?」
    「少年少女初嚐禁果之类的吧。」
    她遗憾的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因为我们是兄妹,在哥哥心中我们之间有条线,是永远都无法跨越的线,一条名为道德的线。」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藉口,哥哥突然开始沉迷手游,还是个恋爱游戏,我跟着玩才发现哥哥喜欢男人,在德西维克家,兄妹乱伦和同性相恋都是禁忌,哥哥早就踩过那条线,为什么男人可以我就不行?我决定为我的爱情再努力一点。」
    「在现实世界我们是兄妹不能在一起,至少,在游戏世界里可以吧?我努里在他面前展现我的魅力,然而,他的目光只为阳赖停留。」
    「所以你就抢走阳赖,伤害恩西的心。」
    「对,或许从这开始就错了……之后哥哥变得忧鬱,自我怀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最后连游戏都不玩。我看不下去,对他说许多难听的话,他完全不理我,我气得离开家到朋友那里住,三天后回来,哥哥已经……上吊身亡,要是我没有离开,或许就能及时发现。」
    「不完全是你的错,是许多因素促成他的选择,恩西才是该负最大责任的人。」过去我无法安慰她,现在我明白不论是恩娜也好、恩西也好,甚至我们其他人所面临的局面和结果,都是我们自己选择下的產物。
    「在寻恋快要倒闭时我回到游戏,已经几年没回来,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当时我想去和哥哥一起走过的点,把这些记忆留在心中,却在那里遇到阳赖,他挑起我压抑已久的罪恶感,我便听从阳赖的建议在跳下山谷的瞬间进入游戏。」
    「……不要回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但你说了,这都是我的选择,那时有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直到阳赖对我说『恩娜,等我……』然后他就断讯,我才稍微清醒,不过当时的思绪不是很清晰,只知道若是能回到三天前,我就有机会拯救哥哥。」
    我惊道:「难道是因为这样时间才开始逆转?这么说,等你和我结婚后逆转就停止,是因为愿望成真吗?不对啊,我们没结成,不管啦!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恩娜,你知道我的来意吧?」
    恩娜点点头,「净化我,才能打倒阳赖,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透过连结侵蚀,从内部吞食他,阳赖以为他能够掌控我,其实他什么也得不到,就像我得不到哥哥一样。」
    我奇怪的问:「既然他没有掌控你,为什么你要替他破坏城堡?」
    「如你所见,这里的空气愈来愈混浊,我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尤其你更改我的记忆和我假结婚,让我气昏头放手破坏,理智回復后看见一片荒寂的世界,我很绝望,因为……哥哥不会在这种地方,我那时候才觉悟,就算回到三天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难怪逆转会停止。」三日逆转始于恩娜的心结,结束于她放下心结。
    恩娜边说边掉泪,清澈的泪水滴落到骯脏的地板上,发出排斥的滋滋声。「后来透过和阳赖的不完整连结,我盗取他的记忆,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出来的假象,理由居然是爱我,他对我做的事和我对哥哥做的事没有两样,我恨他但也同情他。」
    我注视悲伤的恩娜一边徐徐走近,她注意到我的动作,只是瞭然一笑。
    「恩娜,来让哥抱抱。」我朝她张开双臂。
    她破涕为笑:「你装得不像,我哥哥才不是这样,我早就想说了,你的演技好烂。」
    儘管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凑过来,犹豫的环住我的腰。
    「欸?你一开始就发现我是假货啦?」
    「阳赖似乎一直在重置我的记忆,但我隐约记得曾经有些长得很像哥哥的人,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某天就和某个长得不像哥哥但个性有点像哥哥人在一起,但我心里明白艾拉格尔不是哥哥。」
    恩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句子,绕得我头昏眼花,不过我有抓到重点:「还好你不喜欢艾拉格尔,不然我们就是情敌了。」
    恩娜轻轻笑着,我感觉胸口衣襟上又湿了一片。
    恩娜哽咽的说:「哥,对不起,还有,我一直很想跟你说一句话。」
    她收紧力道,「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先前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好,被恩娜勒下去痛得不得了,我齜牙裂嘴动作轻柔的拍她的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谢谢,这个我当礼物带走了,净化我之后阳赖就会失去我的保护力,你要帮我报仇哦,恩毕西。」恩娜向后退一步,脸掛着笑容,她扬了扬不知何时从我口袋里拿走的净化钮扣,直接往自己的眉心塞。
    看似无害的钮扣一进入恩娜的身躯立刻发挥作用,恩娜身上燃起蓝白色的火焰,肩上的两隻蓝色飞蛾惊飞,在她身边徘徊。
    天地震动,由乱码组成的飞蛾纷纷扑向恩娜,彷彿要阻止她自燃,又彷彿是想一同承担痛苦,我被如此景象震撼到连退几步。
    明明知道会死,仍义无反顾的奔入炽热的火焰之中,这是恩娜的情感与回忆,在湛蓝的火焰中舞蹈,接着化为灰烬。
    我觉得她很傻,一方面又敬畏她对情感的执着,我突然有种错觉,在火焰周围翩然起舞的两隻蓝色飞蛾,或许正是恩娜与阳赖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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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又爆字数
    明天一定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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