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熤搬了张小桌子在后院办公。
    卫苨泡在水里,趴在他腿上闭眼休息。
    院子里很安静,阳光充足,没有风,温暖的像是回到了寂静的夏日午后,被身边令人安心的气息缠绕,卫苨在规律的键盘敲打声里昏昏欲睡。
    回完邮件,周熤看见卫苨泡在水里的身体。
    虽然她穿自己的衣服会给他一种满足感,可是宽大的衬衫总提醒着周熤,她太瘦了。
    新年期间掉的肉,补回来好像很难。
    他实在担忧心病是否还压在这副瘦弱的身体里,甚至已经生了根,每天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野蛮生长,所以才把她压制成这般易碎的模样。
    摸摸枕在膝上的脑袋,周熤看她闭着眼睛,问道“困了?”
    “嗯…一点点…”
    声音蔫蔫的,显然是很困,索性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回房间睡吧”
    摸到他的手,卫苨闭着眼睛问“你忙完了吗?”
    合上电脑,把桌子移到一边,周熤拿过浴巾披到她肩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晚点处理也行”
    从池子里出来卫苨又不困了,眼睛亮亮的,看着精神气很足,周熤说她跟个猫一样,晒到太阳就想睡觉,一到阴凉的地方就清醒。
    犯困次数多,睡觉时间又很短,就是不像猫猫那么好养胖。
    走到楼下郝加诚打来电话,两人一直聊到楼上,卫苨觉得这通电话应该要聊很久,就先进了浴室冲洗。
    洗到一半周熤推门进来,他在外间脱了衣服,刻意放轻脚步,所以等到腰被抱住卫苨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捂住胸口。
    周熤贴着她耳朵闷笑两声“现在挡是不是有点晚了”
    这两天卫苨被做怕了,跟他这么赤身裸体地抱在一块,危机感顿时冒头,她转身抵住周熤胸口,后退拉开距离。
    “我…我洗好了…你洗吧”说完就要跑,被周熤拦腰抱了回去。
    握住腰间的手,卫苨慌张的求饶“不能再做了,再做真的要坏了,明天…明天再…”
    周熤笑的很大声,胸膛都在颤动“宝贝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铁打的”
    他低下头,蹭着卫苨红通通的脸,侧过脸说“亲一下,亲一下就放你出去”
    卫苨将信将疑地抬头亲了他一下,等到腰间手臂一松,她立马捂着胸,踮起脚尖跑了出去。
    背影看起来跟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如果有毛,现在一定炸开了。
    出来不见人,走出卧室,周熤看见卫苨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听见脚步声,卫苨转过头朝他招手。
    看着人走近,卫苨趴到扶手上,仰着头很高兴地对他说“周熤,周柚她…”
    不等她说完,周熤直接抬手摁断了电话。
    ???
    “怎么啦?”
    提起周柚周熤就心情不爽,这几天她不知道提了多少次要过来。
    “不许她过来”
    误会了,卫苨笑着握住他的手“不是啦,你过来嘛”
    周熤坐到沙发上,圈着腰把她往怀里带。
    卫苨很乖地趴到他胸口,笑着说“周柚她怀孕了”
    周熤睁大了眼睛。
    “很惊讶对不对?我也好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要等到明年”
    她高兴时话就会很多,说着周柚前段时间还在和沉涛吵架,居然这时候怀孕了,看来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哦。
    卫苨喋喋不休半天,周熤一句话都没说。
    戳戳他面无表情的脸,卫苨问道“你不开心吗?”
    回过神,亲了一口她的手指,周熤说“开心”
    他浅浅笑起来,卫苨也跟着笑“我们要不要买点东西呀,宝宝的衣服,玩具,还有奶粉…不知道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呢,什么时候能知道性别呀”
    话题转的飞快,肉眼可见的高兴。
    小宝宝的到来让她一下子鲜活起来,摸着手掌下柔软的肚子,周熤心想,原来她很喜欢小朋友。
    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周熤笑的很温柔“宝贝,现在买这些太早了”
    怀胎十月,如今才二月,算起来要到冬天才出生呢。
    再者,所有东西沉家肯定会第一时间备齐,再不济还有周家这边,哪里需要她操心。
    卫苨一想也对,转头又想“那…那我给周柚买一些东西吧,要给她买点什么呢”
    抱着周熤,卫苨心想等下要查查资料,看看孕妇都需要吃些什么,用些什么。
    她很是期待地说“好想知道周柚的宝宝会长什么样子,一定很可爱”
    闻着卫苨身上的香味,周熤把脸埋进她颈窝里。
    周柚有许多人照顾,倒不用担心,他反而更担心卫苨,虽说这几天她状态很好,但是新年时候那副缺乏安全感的模样,他始终忘不掉。
    再者卫惘告诉他,每次新年回来她都会有复发的迹象,起初两天会因为回到安全区表现出短暂的开心,可是不用多久就会出现更严重的消极反应,后来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卫苨学会了伪装。
    周熤不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是真心高兴,还是在他面前也选择戴上了面具。
    不等到检查结果,他始终无法安心。
    “苨苨,我们明天回去吧”
    卫苨以为他想要去看周柚,很高兴地答应。
    但是周熤却说“我约了认识的医生…回去做一下复查,好不好?”
    复查。
    他果然是知道了。
    以卫惘的性格,不可能不和周熤讲,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听到他说出来,卫苨还是感觉到害怕。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卫苨捂住喉咙,狠狠吞咽了一下才压制住心底的恐慌。
    她习惯性想跑,刚站起来就被周熤握着手臂拉回去,跌在了他怀里。
    手掌扶上她的脊背,周熤低下头,望着卫苨无措的眼睛,尽量很平和地询问。
    “想躲吗?”
    “你想躲到哪里去?还是说只要看不到我,哪里都可以,只要我不在,你就会安心吗?”
    “我是你不安的源头吗?”
    周熤直视着卫苨的眼睛,等着她回答。
    他预测过卫苨的反应,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预料到她会害怕,难过,所以犹豫这么久才选择在今天这样好的气氛下跟她挑明。
    这几天的相处,他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亲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想要逃避的动作刺痛了周熤。
    他觉得有点疼,为什么到现在卫苨还不能信任他?得知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躲避?
    理智让他冷静了一点,周熤很快想明白,这不是卫苨的本意,更多的是因为初次躲避时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于是在后来漫长的生涯里,一旦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她便一次次重复这个行为,所以经过多年的习惯,躲避已经生长成了她的本能。
    没人在最初教过她躲避无用。
    “我不会和你分手,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周熤很直白的告诉卫苨他的心情。
    “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你不相信吗?那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没有母亲一样的嫌弃,一点都没有。
    有熟悉的心疼,还有一些失落。
    因为她躲避造成的失落。
    “苨苨,我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
    “你答应过不会再对我隐瞒,事到如今你依旧没有做到,而面对我的询问,你选择逃避”
    “我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要躲吗?”
    周熤松开手臂,问她“你要走吗?”
    沉默过后,他靠向沙发,摘下眼镜,疲惫的揉揉眉心,转脸看向窗外。
    现在的情况是卫苨要走,他不会阻拦一下。
    可卫苨没有动,她的眼睛渐渐红起来,望着周熤严肃的侧脸,她没有害怕,只是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对她很失望?
    明明答应过,却一次都没有做到。
    眼泪落的又急又快,不过几秒就模糊了视线。
    用手背随意抹了下眼泪,卫苨终于抖着嗓子说“我…我怕…”
    听到她开口,周熤转过脸来看她“怕什么?”
    “…怕…”
    怕什么呢,周熤对她这么好,她怕什么?
    周熤问“怕我嫌弃你,不要你,是吗?”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卫苨瑟缩着身体,哭的越来越凶,她开始讨厌起自己这样懦弱的性格。
    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胆小,太不够坦诚,太不够勇敢,周熤不会不开心,他从没有这样不开心过。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周熤问她。
    卫苨很着急地摇着头,话都说不清楚,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我不好…是我…”
    “你不是…不是…”
    她吓坏了。
    周熤不忍心再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可是如果不逼她一次,以后遇事还是只知道躲。
    他可以发现一次,两次,十次,只是人生那么长,他们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他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发现。
    周熤知道这或许很自私,逼迫她学会向他寻求帮助,不过是满足自己想要被依赖的心理。
    可是这种被她拒之门外的心情,真的让他心里不踏实。
    叹了口气,周熤戴好眼镜,看见那张哭花的脸,终于把她抱进了怀里。
    在周熤手指碰到手臂的瞬间,卫苨自发抱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
    周熤低头亲她的嘴巴,鼻子,眼睛,最后吻住她的嘴唇,温柔又缓慢的缓解她糟糕的情绪。
    擦干净卫苨脸上的眼泪,周熤对她说“我爱你”
    “卫苨,我爱你”
    眼泪又落下来,看来今天又得哭上好久。
    轻轻拍着她的背,周熤哄着她“不要怕,无论检查结果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你应该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遇到事情就算要跑要躲,也要听到我的答案,确认我是不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再跑,不然对我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卫苨点点头,把眼泪擦在他肩膀上,跟他道歉“对不起”
    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发,捏了下她的屁股,周熤说“晚上我要讨回来”
    怎么讨不言而喻,卫苨自知理亏,红着脸不说话。
    在他的怀抱里,卫苨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客厅恢复安静,温馨的好像先前的矛盾没有发生过一样。
    卫苨忽然想起一件事,坐在他怀里小声地说“哥哥也给我安排了复查…”
    周熤嗯了一声,说道“我们沟通过了,唐医生那边他会取消”
    “你们…一直在联系吗?”
    周熤点点头“你不愿意说,我总要找地方了解”
    卫苨听出了小小的埋怨,她愧疚的低下头。
    想到先前故作的严肃吓坏了她,周熤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地说道“苨苨,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能共享喜乐,你的难过,痛苦,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我不介意费些功夫去问,可是由你来告诉我,终究不一样,你能理解吗?”
    周熤捏捏她的脸“你什么时候能真的学会对我坦诚”
    卫苨握住他的手“我…我会…”
    “你会吗?”
    “会”
    等的就是这句话,周熤问道“那我问你”
    卫苨擦擦眼睛,像被提问一样,很认真地点头。
    “这些天,你开心吗?”
    “开心”
    回答的很快。
    怕周熤不相信,卫苨又接着说“真的开心,没有骗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高兴的”
    “真的没有骗你”
    她从没有想过欺骗周熤,也是真的会对他坦诚,只是生病的事情她太害怕了,所以不敢说。
    见她慌张的恨不得指天起誓,周熤笑起来,把她抱住。
    “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以为你根本不需要我”
    卫苨连忙想要否认,周熤摇摇头“苨苨,我不想要听你说,我要看你怎么做”
    “我说过,我很想被你需要,现在是,未来也是”
    “不要怕”
    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了,她最害怕的事情已经被周熤知道,而答案比她想象的好出百倍。
    以前那样艰难她也一个人走了过来。
    而现在,她拥有周熤,无论再遇到什么,都可以很好的走下去了。
    卫苨靠在他肩上,看见太阳西沉,落日余晖洒在远方的湖面上。
    日落时分温度下降,却已经没有年前的冬天那么冷了,南方温度总是回升的很快,春天不远了。
    “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亲吻着她的眉心,周熤认真地看着卫苨,她和初见一样可爱,美丽,只是真切了许多。
    像是黑白画染上了色彩,不过还是有些灰扑扑的,他希望,卫苨有一天能褪去阴霾,真正的鲜艳起来。
    他说“是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是,冬天就在此刻成为了过去。
    以后卫苨或许还会有退缩的时候,可是周熤会努力的教她去做一个坦率,勇敢的人。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两个人在一起,既要做爱人,也要做朋友,要用爱和感情让彼此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的爱,才能经受以后几十年风霜雨雪的磋磨。
    周熤想要和卫苨走的很远很远,所以不仅他要努力,卫苨也要努力起来。
    他要告诉卫苨,她不再是一个人,以后她的开心有人分享,苦难有人陪伴,难熬的日子或许还会有,但不会像以前一样一直沉寂于黑暗,以后会有人陪着她,带领她走出来。
    她未来的日子会有阳光,有鲜花,还有爱人和陪伴。
    春天即将来临,万物复苏,鲜花盛放。
    她也该迎来新生了。
    第一步,从勇敢学起。
    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原本计划10万字左右结束,没想到最后写了这么多,非常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可爱,接下来还有几篇番外就全部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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