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到一具乾尸,」警卫伯伯闭着眼睛说,彷彿正尽全力试着将那画面赶出大脑。「你知道吗,那就像一根特大号的金华火腿。」他补充,看来方才努力的尝试一点用都没有。
    「天吶,」沛沛揉着眉心喃喃地对我念着:【古德威再见…,请你把它从美食名单中移除…?】
    「啊?」我没听懂。
    【没什么…,】沛沛问我:【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摇摇头,【半年多前?我可能还没搬过来。】我反问警卫:「伯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去年7月26日,」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到职的才不到第一个礼拜,不可能记错的。」
    「果然,」我说:「不过…,」我想到警卫伯伯稍早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再加上714号房里那张符咒的背面不会随随便便浮现201这个数字,于是我问他:「事情应该不是只有烧炭自杀那么单纯吧?」
    「单纯?这事界上还有什么事会是单纯的呢?」警卫伯伯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根:「住201的是对夫妻,他们买下那相临的三户套房,并改装成你们看到的样子。」
    「风水改成这样,住起来应该很难过吧。」沛沛不以为然地说。
    「住的怎样我是不知道,」警卫伯伯戴回眼镜:「毕竟我也只在上班第一天见过那对夫妻一面已,然后人当天就死了…,或是说七天后我们才发现尸体。但是话说回来,可能房子风水怪,住的人就…。」伯伯欲言又止。
    「看起来怪?」我接下去。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那两个人确实看起来有点不对盘。」
    「怎么说?」我问。
    「我记得,我上班第一天就见过那夫妻俩,他们那天晚上从外面走回来,女人一路念着生活细碎小事,例如水电瓦斯缴了没,东西要随手整理起来好,衣服记得拿出来,今天得洗衣服之类的。
    「男的有五十来岁了吧,大秃头,挺着个大啤酒肚,穿件白汗衫,十足十就是个邋遢的中年欧吉桑;至于他太太,喝!你真得看看她那身妖娇的身裁和美艳的打扮,屁股是屁股胸是胸,只可惜,你得看看她念她老公时的那副嘴脸」他叹了一口气:
    「她脸上三十来岁的妆点,却掩饰不住四十多岁的面容,掛着二八年华般的甜蜜微笑,却没有一丝与她先生亲暱的动作。一对夫妻聊着夫妻间该聊的事,但走在一起却像两个陌生的路人,甚至说是现金交易的妓女与嫖客都不为过。」
    「所以你这是在指控他们有人在搞外遇嘍?」沛沛犀利地问道,看来她还在记恨警卫伯伯没有明讲201是兇宅这件事,于是索性连稍早不懂世事的偽装都省去了。「但或许人家真的是在性交易啊,」她说:「毕竟伯伯你也只是第一天上班,而人家也可能是常客,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随口话话家常也不过份吧。」
    「他们就是夫妻。」警卫伯伯斩钉截铁地说。
    「也许是你看错了。」沛沛不甘势弱。
    「我不可能看错,再者那天半夜我去各楼巡查,在201外面清清楚楚地听到男人在咒骂女人,什么偷吃不擦嘴与小狼狗之类的。」
    「哦…,」沛沛心神领会地说:「所以之后就有人烧炭自杀了?我猜,那个人应该是欧吉桑。」
    「不,」警卫伯伯公布正确答案:「是他太太。」
    沛沛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她问。
    「有什么好确不确定的,」警卫伯伯不耐地看了沛沛一眼:「后来警察查出来死在房里的是女人,身份则是那男人的太太。」
    「是吗…,」沛沛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你刚才说尸体是死后一星期才被发现的,那这段时间他先生去了哪里?难不成一个礼拜都没回家?」
    「没错,」伯伯说:「他跟警察说,两人吵完架后,他那天清晨就跑去香港散心了。这点我也可以作证,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我巡逻完没多久,男人就拖着一小箱行李下来警卫室,还要我帮他叫一台计程车。」
    「出国?他还真有兴致啊。」沛沛突然瞪了我一眼,看来是又想起我们之间的某笔旧帐了。
    「他真的出国去了吗?」我连忙转移话题:「还是这只是他自己说的。」
    「当真是出国了,」警卫伯伯说:「警察还特地去看了机场那边还的记录;而且两边的时间与路程对起来,证实他还确实是从这里直接到机场的。」
    「所以你相信他太太是自杀的?」我问,虽然我相信他不相信,你知道的。
    「唉,你要是看他后来趴在他太太身上哭的那个真诚样,你也会十成十地认为他的真心可真是真金白银的了,他甚至还说他太太身上穿的衣服,是哪年哪月他们去哪里买的。」
    「只是…?」这回连我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伯伯只是摇摇头,一昧地看着我不说话。「他的眼泪并不单纯?」于是我只好自行脑补。
    「是啊,那哭相啊,你恐怕只能说是那是…个什么…,」伯伯?着脑袋,「木鱼!」他猛地一拍手:「木鱼的眼泪啦!」
    「啊?」我猜我应该听到了某句我不懂的谚语。
    「他说的应该是鱷鱼的眼泪吧。」沛沛提示。
    「是啦!」伯伯拍了一下大腿:「鱷鱼的眼泪!你瞧我这脑袋,真是…,总而言之,老李,前的警卫,说他也听过那两夫妻的争吵声,他自己甚至还出面过几次,因为隔壁邻居都出来抗议了,然后你得听听那男人駡的有多恶毒唷。」
    「你的意思是…,」我问:「男人有动机杀他太太?」
    警卫伯伯双手一摊:「这都是你说的,不过你想想,不管当初那男人是用什么说法瞒过警察的,在他们吵架到男人下楼叫车的这段时间中,那男人…。」
    「所以,这段时间可以让他做手脚?」我问。
    伯伯耸耸肩,「例如?」他反问。
    「例如骗给他太太吃安眠药,然后才再点上炭火?」我揣摩着。
    「你当初有向警察讲这些吗?」沛沛突然插嘴问道。
    「没有!」伯伯摆摆手,「他们怎么会相信我这老古董的话?」
    「那男人后来怎么了?」沛沛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伯伯回答:「听说后来他回老家了,官司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看来应该是有缺钱,否则又为什么会託我们帮他租房子呢?」
    「嗯…。」沛沛沉吟着。
    警卫伯伯看看手表,「好啦,该讲的都讲了,」他起身拉拉制服道:「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也该楼上巡巡了,你知道的,这栋大楼里管间事的还真不少,这年头连警卫都不好干啊。你们也早点上去吧,时间不早嘍。」
    「喔,好的,」沛沛回说:「不过我想再多坐一会儿。」
    我望了沛沛一眼。
    「被刚才这样一闹,我还睡不着,是吧?」她突然问我。
    「是啊,」我赶紧说:「再看一下星星。」我指着头上那一小片天井说。
    「好吧,」警卫伯伯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们再坐坐吧。」
    「嗯,好的,拜拜。」沛沛说。
    她看着警卫伯伯离开的背影,「看星星?这是什么烂藉口?」她调侃我。
    「还说呢,也不先跟我讲好。」我边抱怨边看着伯伯走进电梯。「怎样,」我问:「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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