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温柔却无法传递到姊姊的心上,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面,她太过突然的举动让我措手不及,当我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她反锁住。
    「是不是我待在这里吓到她了?」周翰昇问,脸上满满的担忧。
    「别担心,不是因为你。」我安慰他,却安慰不了自己。
    没有面对面,无论我怎么敲门、怎么在门外呼喊,我的声音始终都没办法传达给姊姊,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被爸爸收起来的钥匙,如果姊姊不愿意开门,我根本进不去。
    慌张和担心不断涌上心头,我焦躁地在门外等了很久,但最后得到的回应却是阵阵微弱的哭声。
    当她的哭声传入耳中,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吞噬了我,脑中就像是被泼了一桶白漆一样变成一片空白,思绪运转跟着当机,我突然无法思考。
    「小方,怎么办?姊姊在哭欸。」
    周翰昇着急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一直悬在临界点上的情绪彷彿也跟着崩溃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去找何永勛算帐。
    不理会周翰昇的问题,我直接转身往玄关走去,拿了鞋柜上的机车钥匙。
    「小方,你要去哪里?你不管姊姊了吗?」
    「怎么可能不管?我现在就是要去找那个王八蛋算帐!叫他给姊姊一个交代。」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跑到我的身边,我看了正在穿鞋子的他一眼,没有拒绝,让他跟了上来。
    骑车前往何永勛家里的路上,我想起了何永勛之前刚跟姊姊交往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当然喜欢。」
    「梓寧只是在沟通上比较不方便而已,但是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的女生,我很喜欢她,而且我也会手语,所以她的不方便对我来说并不会造成困扰。」
    其实,在见到何永勛之前,我都还相信着他曾经口口声声说的喜欢。
    「叫她拿掉。」眼前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和煦的笑容,面无表情看着我们。
    何永勛一开始看见我们来的时候本来还是一脸惊讶,但当他听到姊姊怀孕的事情之后就立刻变脸,变成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冷淡模样。
    「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负责了吗?」我问。
    他的态度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恶劣,一看到他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态度我就瞬间一肚子火,我真的很想直接往他的脸上用力挥一拳,可是我还是拼命忍了下来,我不想因为我抓狂而害到姊姊。
    我是来跟他沟通的,我不是来找他吵架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何永勛,我不断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强压着一直不停涌上心头的愤怒。
    「我没说我不负责,她堕胎需要的钱我会全部负责。」他理直气壮地说,好像自己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我顿时傻眼,「我们要的不是这种负责!」
    嘴上说要负责,但这根本就只是在撇清责任。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负责?娶她,然后让她把小孩生下来?」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不是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可能。」他说得毫不犹豫,目光冰冷。
    「你不是说你喜欢姊姊吗?」我还是不死心又向他确认一次,即使他不愿意负责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但再次亲耳听见这种斩钉截铁的答案仍让我难以接受。
    「我是喜欢她没错,但谈恋爱和结婚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我从来没打算要跟她结婚,更不可能因为有小孩就娶她。」
    「你这个王八蛋!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上床?你是怎么骗她的?还是根本就是你强迫她?」我咬牙切齿地问。我开始怀疑他之前热心和善的模样都是为了拐姊姊上床而装出来的,明明总是给人很温和善良的感觉,但实际上比冠威学长还要恶劣。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也是她自己说要来我家过夜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他双手一摊,彷彿这件事跟他一点关係都没有。
    这个王八蛋!之前明明还跟我说姊姊人有多好、多温柔,他有多想和她在一起,结果现在出事了就马上翻脸不认人。
    「再说,我怎么可能娶一个残障?我是脑袋有问题吗?」
    什么?
    他继续口无遮拦,「万一生出来的小孩遗传到她的话怎么办?」
    「姊姊哪里残障了?你这个脑残!」我气得举起包包往他的身上砸去。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庆幸姊姊听不见。要是她听见了被喜欢的人说成这样,她的心里会有多难过?
    砸出去的包包一下就被他轻易挡住。我想扯回包包,可是他的力量却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我根本扯不回来,忽然间,他松开了手,我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摔,我吓得闭上眼,随后感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疼痛,而是一阵温暖。
    我惊讶地抬起头往上看,周翰昇皱着眉的模样映入眼底,刚才只顾着跟何永勛吵架,我都快忘了周翰昇也有一起跟来的事。
    那个王八蛋继续说:「我有说错吗?照顾梓寧有多辛苦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以前不是因为她受了很多委屈吗?」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因为内心深处真的是这么想,还是因为我知道何永勛对我们家的状况瞭若指掌,我连说谎的空间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反驳他。
    「要是生出来的小孩跟她一样,到时候痛苦的可不是只有父母而已,小孩自己也会很辛苦,梓寧跟我说她一直对你和你爸妈很抱歉,你希望她的小孩也跟她一样一直活在抱歉当中吗?」
    姊姊的心情让我错愕不已,喉咙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反驳他的言论。半晌,我才勉强挤出了一点声音,「既然这样,那我要告你。」
    如果没办法用做人的基本道理来跟他沟通,那就只能拿法律来压制他。可是,这种威胁的手法无疑是最笨的,我没有任何他强迫或是欺骗姊姊的证据,在法律上我根本站不住脚。
    他显然也知道这点,不以为然地问:「你要告我什么?梓寧是未成年吗?她已经是大人了,也没有心智不健全的问题,而且我们是两情相悦,你觉得你告得成吗?」
    「你还有脸跟我说两情相悦?」我当然知道我告不成,可是他的话就是让我很火大,他分明就是吃定她。
    「当然有。」他冷笑了一声,表情尽是满满的轻蔑,「你都不知道她跟我做的时候有多开心?」
    我整个人僵住,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冻结住。
    思绪呆滞了好一会儿,再次唤回我的是关于姊姊的记忆。姊姊过去说起何永勛的幸福笑容全都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些记忆鲜明,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当时姊姊和我分享幸福时的喜悦。
    这瞬间,心里头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崩塌了,猛然间一阵空虚,这阵空虚没有持续太久,随后填补而上的是没有尽头的愤怒。
    什么沟通、什么谈判,我全都不想管了,我一定要让这个王八蛋为他做的事以及他说的话付出代价。
    我举起右拳,直接往何永勛的脸上用力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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