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人在林小姐的声声道谢中走出了商店,门上的风铃止住晃动许久,林小姐仍维持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需要送你一程吗」
    「我也开车来的,直接回住的那集合吧,老高说今天晚点到」
    白鷺不置可否,上车后跟紧柳温絮,两台车一前一后开往目的地。
    从访谈后就没什么开口说话的女孩安静的窝在副驾,眉眼间笼罩一层阴霾。
    「想什么呢」女人单手握住方向盘下缘,分神看了郁清辞一眼,另一手在副驾的夹层里摸索着什么。
    回过神的郁清辞身子前倾,胸前的安全带也跟着拉长,她顾虑安全,「姊姊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女人姣好的面容先是轻轻蹙眉,下一秒挑眉,细长的眼接着溢出点点笑意,眼尾弯起。
    她摊开手,红白蓝相间的糖赫然出现在掌心。
    郁清辞一眼认出包装上抱着胡萝卜啃的圆滚滚小动物。
    这是她漂泊在外时承载思念的糖,意义非凡。
    「怎么会有这个」女孩从对方的掌心捏起糖,指尖摸到薄茧,就被下意识轻轻拢住。
    她牵着她的手,窗外的绿景逐帧递换。
    郁清辞板着小脸道:「姊姊这样开车好危险,而且我也没办法吃糖果」
    好吧好吧。白鷺无奈的笑着放开了手。
    郁清辞垂下眼,等脸上的热意散去,黏在后牙上的糖也融化后,才慢慢开口:「在想我们每个人,也在想如果那时没逃出来,我是不是也会变成另一个林小姐」
    白鷺看着前面的休旅车停在了一家用木板搭起的矮房前,外头是石头砌成的围篱,估计是想造成庭院,但碍于材料或技术不足,就成了现在四不像的模样。
    明白大抵是这间了,她按了两声喇叭,越过休旅车,向前开去。
    「是那间吗」女孩扒着车窗,望着那间在白鷺眼中四不像的建筑物倒不嫌弃,因为她住过比这更简陋的地方。
    「对,这边发展有限,今晚可能要稍微忍耐一些」白鷺四处张望,想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停车位,她看了眼女孩,自动延续上一个话题,「清辞为什么会逃出来,恩...我是说,当时的你那么小,怎么会有勇气」
    「唔,只是觉得如果要随便跟一个人结婚,死在外面可能更轻松一些」话说到一半,郁清辞突然兴奋的拉住白鷺的衣袖,指了指对面车道的一个大空位,随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当时也有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中二吧」
    白鷺停好车,有些答案她已经有了答案,几经思量后却给出了另一个回復,以认真且诚挚的态度:「谢谢你勇敢的逃出来,让我们可以相遇」
    从停车的地方到旅馆,步行大约十分鐘。
    下了车郁清辞才发现,这一带的确开闢延滞,路上碎石子多,帆布鞋陷入印满轮胎印的软土,路况非常恶劣,唯有嫻熟的开车技术才能将颠簸的路况开得一路平稳。
    白鷺伸手扶住了走得跌跌撞撞的女孩,读懂了她抬头望来的那一眼盛满了什么,呼吸不自禁一窒,随后还是抿开笑容,宠溺的看着逆风缠绕于指尖的发丝。
    两人间话家常,几句话的时间就抵达旅店门口,穿过歪歪斜斜的石围篱,踩着石板铺叙的路避开周围的杂草。
    看着哪哪都不太靠谱,白鷺在心里吐槽。
    她做好报到后得打扫住处的准备,却对眼前被大自然磨损差不多的门毫无防备,手刚放上钮把,一道声音便又急又响的喊到。
    「门门门!」
    倏然放大的瞳孔映出朝她们倾斜压过来的大门。
    躲闪不及,身后又站着清辞,白鷺只能咬牙蹲稳马步撑住厚重的门,她听到自己咬牙切齿:「这、这门怎回事」
    一阵手忙脚乱后,门復归原位,正好好的挤在框架中,彷若刚才的压顶都只是白鷺等人中暑的副作用,几人踩着嘎吱嘎吱响的阶梯往上走,耳边响起柜檯的叮嚀「我们这有些年头了,走路时请尽量放轻脚步,否则可能还会有意外之喜喔」。
    确切的意外之喜是什么,几人刚见识过,听劝的放轻了脚步。
    「我之前联络旅馆只订了叁间房,如果你们等等看完房间觉得太小,要再多开一间,跟柜台讲一声就好」
    白鷺刚要应声,风吹过树叶的唰唰声混杂热风迎面扑来,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到大开的推窗上,走廊的明亮全靠阳光投照。
    几乎能判定今晚的落脚处品质高不了哪里去。
    201的门推开,即应证了白鷺和柳温絮所想,远看就有一层厚灰堆积在床上和窗台。
    「要不...改睡帐棚还来得及吗」柳温絮举着沾灰的手指囁嚅到。
    她们不是会为了省钱牺牲住宿品质的人,而是在这一望无际的农田,只找得到这一间旅店歇脚。
    方才柜檯也事先提醒过了——有洁癖的话,我们有提供扫具可以亲自动手打扫下喔。
    「恩...」白鷺粗略扫了眼房间一床一卫浴的佈局,将拎来的一组扫具放在地上,「记得检查下,我和清辞先去202了,晚点你有要出去吃吗还是照旧」
    「照旧,打扫完我要看明天用到的离婚协议书,针对赡养费、婚姻中的财產分配,晚上可能还得讨论一下,不过万幸的是他们没有孩子,倒是单纯不少」
    「好」白鷺退出门外,拎着另一组扫具朝202走去。
    202的佈局和201一模一样,灰尘散布程度也差不多。
    白鷺拉起窗帘,调亮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命女孩四处照照,她则摸黑进浴室拧湿抹布。
    「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融合进暗处的身影依言到处转转,在女人特别交代的床头床尾、壁掛式电视后和浴室多逗留,手机没有显示任何异样。
    郁清辞屈膝摸了摸马桶水箱的周围,「怕有摄影机吗」
    「对,怕被安装针孔」女人手脚麻利,几首歌的时间就打扫过一轮,对于时常入乡进村勘查的她来说,更贫瘠脏乱的地方都住过,但多了个郁清辞,她不得不提高对乾净的要求,打算再擦一遍,她拉过擦净的椅子招呼女孩坐下,「你用我手机找找这附近有什么吃的」
    郁清辞看着还在loading的网页,「跑得有点慢」
    「是吗,可能地方偏僻,连带着讯号都有些受影响」为了减少成本,旅店没提供冷气,白鷺抹掉额上的汗水,尽量把窗户扒拉到最开,手里继续忙活的同时,讲起了个过去承办的案件。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感情令人称羡的校园佳偶,男俊女美,才华洋溢,在学校小有名气,彼此的父母也互相认识过,预计一毕业就要登记结婚。
    有天两人兴起新趣味,去到当地非常有名的汽车旅馆,入房后没来得及细细检查就天雷勾动地火,几个月后,网路流传开一组艷照,男生脸部被打码,女生却毫无遮蔽,眼神迷濛的以各种姿势入镜,儘管后来校方採取行动,严禁学生在校版上发布相关内容,却挡不住私下的交流,女生也曾徵求警方的协助取缔旅馆,自己则日以继夜检举一篇篇相关内容,可速度永远追不上再次上传的效率,那些影片像无性繁殖般在各个伺服器大量增生。
    最后的治疗阶段,大家都以为女生慢慢走出来,恢復彼时的开朗爱笑,一切的跡象皆显示好转,却没想到只是假象,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条条她从没提起过的陌生信息,有关心慰问的,但更多的是不堪入目的内容铺天盖地淹没女生的耳鼻,最终她选择在一个夜晚永远沉寂。
    白鷺洗完手,走出来看着坐在椅子上低沉的郁清辞,手轻轻放到她的头上,目光悠远:「你知道她离开前留给我的话是什么吗」
    她蹭了蹭她的掌心,似是安慰。
    「她说,只要她走在路上,就感觉所有人看她的的目光都藏着嘲笑」
    像烈酒,多年后再次提起仍有很强的后劲。
    白鷺见女孩依旧沉默,以为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不禁安慰着:「刚接触时我也是这样,沉重的迈不开步伐,无法善终的会自责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善终的会想她们为什么非得经歷这种屈辱」她带着一股淡淡的悵然:「现在想来...解脱了也好,她肯定也是过得太煎熬了...」
    怀里突然多了一团软软香香的生物,瓮声瓮气:「抱抱你,给你力量」
    「清辞,这条路,不好走」
    女孩顿了顿,换到另一侧继续把脸埋起来,白鷺鼻腔轻哼出一声笑:
    「网路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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