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盛夏正是游客造访花莲的季节,白色木屋设计的民宿住客率天天爆满,民宿外是小花园设计,另外开了间窗户向外的点餐柜檯,专做咖啡小点外带生意。
    原介廷支手撑在白色窗台上跟柜檯里的海遥聊天,边留意在草地上正学步走的儿子,胖胖的身子走两步就跌,脸上手上沾了不少乾土。
    「冰!吃冰!」恩恩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伸手直指他手上的甜筒,他玩心大发餵了他一口,冰得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哈哈哈,好吃吗?」儿子看见了直奔过来,有样学样伸出肥手指,目标也是甜筒,他做人公平也餵了他一口。
    「别给他们吃冰。」海遥身穿无袖白色洋装,一头长捲发编成松辫,与地中海风格的民宿建筑融为一体。
    她平安產下小孩,父母亲因为自己高龄產子又歷经差点流產的阶段担心不已,怀孕期间其实常奔波往来花莲台北之间,为了让两老安心,今年夏天她乾脆带着小孩回来住一个月。
    民宿有客人要外出,点了两杯冰咖啡带走,她回头亲切招呼。
    「汪宣怀翘班去了吗?当老闆这么嚣张?」他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没关係,反正我也得心应手。」原来经营民宿这么好玩,可以跟各地来的旅客聊天,外国观光客晚上会在庭园小酌聚会,也会热情邀她参与话题。她之所以会做起外带生意是有一次心血来潮帮两个小孩做西点,多的免费分给住客品嚐,没想到竟颇受好评,她觉得有趣当初也是玩票性质就做了起来。
    每日销量不多,她也不追求大名大利,儿子平安健康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什么时候回去?」她有了小孩忘了他,一个月过去没见她有想回台北的念头,母子俩悠间在这边渡假过活,最后是他受不了跑到花莲来逮人。
    「现在是旺季需要帮忙,这里天气空气都好,再多让我待一个月。」她坚定且温柔地提出要求。
    一个月?他还要独守空闺一个月?儿子在脚边玩耍,他抱了起来。「跟妈咪说你想爸比了,要快点回到爸比身边对不对?」
    小小手臂伸长想讨妈咪抱,一点都不给父亲面子。「喂,你不是想我吗?怎么不给我抱要给妈咪抱?」
    「他想睡了。」海遥隔着窗台接过来,摆成儿子喜欢的手势让她舒服躺在怀中养眠。「就多一个月,我爸妈也想多看看孙子。」
    「不然儿子留下来,你跟我回去。」他好像又回到当初两人分居的日子,睡觉没人可抱没人陪吃早餐回家总是一片空荡荡,结婚怎么跟他想像的截然不同?
    说到结婚,他们只是去户政事务所登记,没有求婚没有宴客,虽然这是海遥要求但他心有亏欠。
    「你有求婚的,忘了吗?」海遥听他又再碎念求婚宴客的事,主动开口提醒。「前两个月在美国的时候。」
    「那不一样,我是说在台湾都没办。」
    两个月前他们一起去了趟美国,开着车玩了不少地方,在赌城那几天更是神奇,她下场小试身手连赌几局每赌必赢,一叠筹码出去换好几叠回来,他说在赌场赢的钱要在当地花掉,不然下次再进赌场会十赌九输。
    「那你建议怎么花?」她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出了赌场,靠坐在大理石砌的喷水池上。
    进出赌场必须盛装,她穿了件平肩黄色短礼服,衣服是他准备的,本来还在担心保守的遥遥会拒绝太暴露的穿着,没想到她毫不扭捏二话不说就换上,比生小孩之前还要丰满的身材吸引眾人目光,她不在意可他在意了,硬是买了件披巾把她上半身包得密不透风。
    正是夕阳落日时分,橘红色的巨大火轮衬在喷水池后,映着她的迷人剪影,美的就像电影画面。原介廷大步迈前,手臂横过腰际放在她臀上,本想光明正大吃豆腐,没想到她转身面对他,双手大方勾着他后颈。
    「你今天心情很好?」搁在她后腰的手使力,朝他的方向压。
    「赢钱当然开心。」海遥理了理他的领结,特别喜欢今天他的打扮,本就不多变化的西装只是把领带换成领结竟看起来会差这么多。「说啊,怎么花这些钱?」
    「饭店升等。」
    「好!」
    「买件婚纱。」
    「好!」
    「买颗鑽戒。」
    「好!」
    「我们结婚。」
    海遥笑喊:「早就登记了还来这招!」
    登记归登记,冒着性命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他此生最爱的另一半,值得一场难忘的求婚仪式跟结婚典礼。
    原介廷突然隔开半步距离单膝下跪,拿出一个黑绒盒子在她面前打开,洒满碎鑽的戒指夺去她的呼吸。
    她记得这是她好几年前在家看电视,节目正在讲解宝石鑽石,她无聊撕了纸就在上面随意作画,看能不能画出电视说的光芒什么的,最后证明她在鬼画符。
    她随手丢在桌上不在意,没想到竟被他看到了。
    「遥遥,嫁给我。」赌场门口人来人往,见着了这幕景象不感到稀奇,这里可是赌城,三五步就有教堂,想结婚随时都可以找到神父证婚的地方,天天都有求婚场景在各个角落上演。
    「好!」点头,戴上戒指她迫不及待扑上去,他差点摔倒在地。「小心──」原介廷稳住身子,托着她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做这个戒指?」
    「三年前。」
    三年前?「如果我们真的分手的话不就──」
    「不会有这一天,我挽回你了不是吗?」他拿出另一个戒盒,一样的戒圈设计。「帮我戴上,老婆。」
    他们真的拿那些钱升等饭店房间,那晚漆黑的房间内一片寧静安详,躺在床上她看着落地窗外的赌城夜景,四处不停闪烁的大片霓虹灯,不时有绚烂的烟火衝上夜空,疯狂喧嚣的世界与窗内形成强烈对比,是她觉得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象。
    第二天他们立刻买了张marriagelicense,在当地的教堂请牧师证婚,仪式简单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满溢于心的感动。
    小孩已经睡熟,她叫了恩恩进门一起上楼,正是睡午觉的时间,恩恩看见床舖乖乖躺下主动入睡,海遥巡视一圈确定门窗关妥才下楼,在柜檯笔电打开房间监视器画面。
    原介廷在外面跟刚回来民宿的一对国外夫妇聊天,畅谈甚欢至少半小时时间,她没分心去听但感觉他们的视线一直往这边看过来,最后白发夫妻档进门,递给她一枚金币,微笑道:「你应该拥有它。」
    海遥望着他们的背影不明白意思。
    「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她该像电视上演的咬一口确认是不是真的金币吗?
    「蒙地卡罗的金币。」原介廷边说,拿起民宿的ipad用。
    「蒙地卡罗?赌场的金币吗?」
    他笑了出来,外国夫妻对于他们在美国赌城结婚很感兴趣,说跟他们故事有几分相似。「那对夫妻是瑞士人,十多年前在蒙地卡罗的赌场头一次开赌就赢三万美金,他们依循赌场传说在当地花光所有钱才离开,没想到人都走了好几天才发现口袋还留有一个金币。」
    海遥看着黄澄澄的金币,的确有些歷史感。
    「他们不以为意当作纪念品保存,之后旅游世界各地,如果当地有赌场他们就会小玩几把,只要带着金币手气就会好得不得了,如果输了仔细检查,一定是那枚金币不在身上。」赌场只是旅程中的小片段,他们不把赢来的钱做谋生营利用,每分钱都回馈在当地观光上,或是慈善事业。
    「有一次在杜拜赌场发现金币忘在另一件外套里,他们准备回房间拿,前脚刚离开后脚赌场就发生枪击案。儿子有护照吗?」他突然偏题询问。
    「没有。」海遥听得胆战心惊,追问:「然后呢?」
    没有?明天立刻去办。「当然平安逃过一劫,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币也是他们的护身符。」给旅行社发了信,让他们先保留机票。
    真神奇!她拿高金币仰头看,可以想像里面彷彿是住着精灵,虔敬地守护它的主人,但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他们说我应该拥有它?」
    「你在拉斯维加斯赢了多少钱记得吗?」摇头。
    「blackjack,roulette,百家乐,加上吃角子老虎,一共三万美金。」明明什么都不会只是听了解说就傻傻跟着下注,这样也赢了不少钱,只能说他的老婆有天赋。
    「有这么多?」几乎快一百万台币了。
    「那对夫妻说年纪大了无法再四处跑,觉得跟你有缘就把金币送给你,顺便当作新婚礼物。」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说不定这枚金币的神话会毁在我手中。」
    「试试就知道了!」手机讯息通知响起,是旅行社确认订单的信件。「我已经订好机票,明年年初就去蒙地卡罗,儿子也一起去。」
    海遥瞪大眼,他刚刚就在忙这个?蒙地卡罗在摩纳哥不是日本,他从考虑到订票有一个小时吗?「你的工作呢?」
    原介廷耸肩。「请假就好,不行的话就辞职,反正我的老婆会养我,金币在手希望无穷!」
    「你还真把金币当作聚宝盆?」他有喝酒吗?还是天气太热他中暑了?
    窗上风铃随风轻轻摆盪,发出清脆铃响,他拥她入怀。「我没喝酒头脑也很清楚,遥遥,我只是想好好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我们现在不就是吗?」他的嘴蹭过来她想闪,天气热都流汗了,但他力劲大不让她闪,硬是在她耳边吻了吻。这样也亲得下去,真服了他!
    「现在是,但我想创造更多不一样的回忆。」
    海遥拍拍他的背,再拍拍他的头,像个大人在安慰小孩。「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黏我,说话想法也越来越像老头子。」
    「我本来就老了。」一天天老去不可怕,有她跟儿子的陪伴就是他的安全感来源。
    亲近的朋友都说海遥幸运,有他在身边守护,实际上是他的人生何其有幸能遇到她。他在感情上从没有过徬徨挫折,因为对她的爱从没犹豫质疑,因为她,他也才发觉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美好,不用掏心掏肺,而是她已经住进他心中,如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现在岸上又多了颗小树苗,全在他心上土地存在成长。
    「儿子还小老婆没工作就说自己老了,还不快放我回饭店上班,不然以后家中一口子谁养?」海遥一直想回职场,工作十多年又已经当上主管级,要她放下前半段人生打拼来的事业还真捨不得。
    本来就不像外表般是个柔弱传统女人,没想到生下小孩后竟更上一层楼,这是人家说的为母则强吗?「你要养我?」他的老婆真可爱。
    「好啊!」
    「那立刻上楼。」他突然打横抱起她,吓得她急忙圈住他脖子,她沿路嚷嚷全被他自动忽略。
    「放我下来,到底上楼要做什么?」
    「不是说要养我吗?」这跟上楼有什么关係?
    原介廷低头抵住她额,嗓音已经变了调:「从现在开始我会仔细观察我的老婆有没有资格养得起我,现在我饿了先餵饱我,之后去蒙地卡罗的表现更是观察的重点,生理心理床上床下都是,我在国外会特别饿你知道的,最后我会提交结案书,包准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答案。」
    「哪有这样的?喂!」根本上了贼船!海遥挣扎无效,声音被关在了房间内。
    据说暑假过后民宿在网路上的评价呈现两极状态
    五颗星:民宿卖的甜点好吃咖啡也好喝,老闆娘更是漂亮又亲切,天天看老闆娘就够!(流口水)
    五颗星:我是熟客,那是民宿帅老闆的姊姊哦,她的老公听说是台北五星级饭店的经理。
    两颗星:民宿是不是很常没人顾?我特地两次骑车过去要买甜点都没人在,失望。
    一颗星:饭店经理连民宿都顾得乱七八糟是怎样?
    四颗星:她老公很帅我看过几次,一点都不输老闆本人!
    三颗星:好像她老公在的时候民宿就会常弄空城,说不定小俩口去过两人世界哈哈哈!
    三颗星:对了原本的帅老闆呢?整个暑假没看过他的人。
    五颗星:他们真的去过两人世界啦!我有次送急件快递在门口喊破喉咙快一分鐘,男人才裸着上半身出来应门,那个痕跡哦……嘖嘖嘖,我只能给满分了!
    两颗星:原来老闆娘死会……我哭……
    五颗星:怎样的痕跡?我给满分我要看!
    五颗星:哪个好心大大可以神图,先祝大大一生平安喜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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