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闯进来的不再是羽林卫,而是一群武器、盔甲不太统一的人,不过额间都绑着白条,像是孝带。
    大殿里再次陷入一片乱战。这群人出手比羽林卫狠辣得多,殿中很快便哀嚎一片,血流成河,断肢乱飞。
    众官员挤到更边上,瑟瑟发抖。
    宁西王和中书令很快也享受到了和政敌一样的待遇,被堵住嘴押在平川王和杜侍中旁边。
    现在嘉禧帝不仅是脑门在突突跳,连心口都一阵一阵地犯疼。
    他抖着唇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白泊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上位
    白泊越过众人, 走到御阶下,微微抬首。
    此时的他,面覆寒霜, 目光如剑,再无一点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好姿仪。
    不仅众官员诧异,嘉禧帝更是震惊。
    两人相识近二十年,他从未见过白泊这副模样。
    嘉禧帝不由得讷讷开口:“知、知远?你……这是支持哪个皇子,怎不好好与朕说……”
    白泊轻笑,笑中尽是嘲讽, 以及狠戾。
    “昏君,总算能撕下你那层皮, 让天下人认清你的真相面!”
    殿中众官员顿时倒吸一口气。
    嘉禧帝却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 面色也随之渐渐涨得通红。
    他再次拍椅而起, 但话还未及出口, 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臂拽过一边, 紧接着便有一把匕首压到他的喉咙上。
    别说说话, 他甚至不敢用力喘气, 生怕动作大一点就撞到那刀刃上去。
    嘉禧帝全身僵硬着,只敢转动眼珠去看,发现挟持自己的人竟然是孙宦官, 立刻眼瞪得要脱眶。
    下方群臣也未料到还会有此变故, 个个目瞪口呆,还有几人脱口喊出“圣上”。
    将嘉禧帝护在身后的护卫们这才察觉不对, 刚转身去看, 前方两人就见嘉禧帝被推着向自己刀上撞来, 连忙闪到一旁。
    孙宦官:“把刀扔了, 都退下去。”
    众护卫正犹豫着,就见他手中匕首往嘉禧帝脖子上一按,刀刃下顿时出现一道血线。
    嘉禧帝只觉脖子上一阵凉,接着又是一阵痛,却也只能拼命克制着叫喊的冲动,咬牙咬得脸颊抖个不停。
    众护卫再不敢不听,连忙扔下手中长刀,退到御阶之下。
    孙宦官也推着嘉禧帝往下走,嘉禧帝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瘦伶伶的近身大宦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很快被推到白泊面前,几个白带兵将他团团围住。
    嘉禧帝抬头看向白泊,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白泊竟然比自己高不少。
    白泊轻蔑地看他一眼,便走上御阶,回身转向挤在大殿两边的群臣,朗声道:“诸公,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康宗皇帝崩时正值壮年,文康皇后亦是凤体安康,如何便会那么巧,在同一天暴毙与难产,双双离世?”
    群臣再次倒抽口凉气,甚至传出些嘈杂声。
    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民间,对于先帝后过世一直有着种种猜测。但当年嘉禧帝为表清白,也是让尚药局与太医署好好验过,还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与太皇太后共同监督,最后并未查出问题。
    可既然白泊特意提到,自然还是有问题的。
    众人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不能直视龙颜的规矩,纷纷去看嘉禧帝。只消一眼,就能从他青白的脸色、气急败坏的模样、心虚乱晃的眼神当中,得到答案。
    白泊也没有卖关子,取出一卷帛书展开,直言道:“老夫这里有一份契约,内容为谢垚与彭节、史更汉密谋毒害先帝后,共推谢垚上位,谢垚承诺日后传位于彭氏子。契上有三人的署名与指印,诸公可以一观。”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这种契约可是闻所未闻!
    嘉禧帝则是狠狠瞪着白泊,胸膛剧烈起伏,想说话又碍于喉间匕首而说不出。
    白泊将帛书交给身旁一人,让他带下去展示一圈。白殊混在人群当中,也跟着看了个仔细。
    这东西便是嘉禧帝谋朝篡位的铁证——既有指印,即使另两人已经不在,嘉禧帝自己的总能比对,做不了假。
    白泊等众人稍微消化片刻,又取出一块三指宽的明黄布条:“这一份,是三年前谢垚传给史更汉的密旨,令他将太子与东宫卫尽皆诛杀。”
    这一份也被展示了一圈。不过有上一份契约在前,这个倒没让人多惊讶。嘉禧帝都对先帝后动手了,再对太子动手也不足为奇。
    在众多忍不住低声议论的官员当中,唯有谢元简偷眼去看白殊,发现他神色淡定,且在不动声色地扫视殿中兵力分布,心头便是一跳。
    观白殊的模样,谢元简心下已是有了些猜测。此时垂眼思索片刻,终是站出来,给白泊搭了个梯子。
    谢元简:“白公,你究竟意欲何为?”
    白泊收起笑,正色肃声道:“此等弑弟上位、倒行逆施的昏君,哪堪统御天下!还有他那些儿子们,又有哪个有德坐天下?别说这两个大的,便年仅八岁的那个小儿子,手上都沾着不止一个人的血。”
    他将那些皇子们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出来,有些是众人心中有数的,也有些被瞒得严实。
    众官员面色开始变得微妙——白泊这不是要推儡傀皇帝,而是要改朝换代自坐江山啊!
    却不料,白泊最后道:“大煜既已无救,老夫愿迎回前朝项氏后人,重开大周盛世!”
    说完,他对着殿门深深一揖。
    众人吃惊地转头看过去,就见那些白带兵拥着一个年轻人进殿,径自走上御阶。
    白殊仔细看去,果见那人和项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他再扫过旁边几人,发现其中一个是自己的长兄,记忆就突然翻涌起来——对了,那人是长兄院里的小厮,原身见过几次。原来白泊是借这个身份将人放在身边教养。
    白殊看一眼谢煐的定位,说:【角儿都登场了,进来收网吧。】
    谢煐叮嘱:【千万小心。】
    白殊:【没事,白泊对手下掌控宫门和宣政殿很有信心,都没管我。】
    白泊毕竟是文官体系,对武官体系插不进多少手,对武器装备也不敏感,加之战报不会写得太过细节,因此他并未察觉出白殊和谢煐对火药的运用有了飞跃性进展。
    在白泊的心中,将白殊放在眼前已经足够小心谨慎。现在宣政殿内外都在他的掌控中,哪怕谢煐真要趁这时机往宫里打,攻势总不可能快到让他的人来不及进来禀报。
    此时白泊正在上方道:“陛下是项氏后人、韩国公之孙,为人敦厚良善,必能带领我等濯清浊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今日此殿中诸公,愿奉大周者,皆官升三级!”
    刨掉前面那些废话,最后的“官升三级”一下诱惑得不少官员心动,尤其原本就属于白泊党羽的那一派。
    千里做官只为财,反正给谁家当差不是当。最近几年朝政又基本是白泊把持,往后除了龙椅上换个人,国号换个字,想来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何况,看看这满殿凶神恶煞的白带兵,若是不同意的,今日想必都走不出这殿门去。
    就在许多人心猿意马之时,突有一人拨开众人走上前。
    是白殊。
    白殊一手用巾帕捂着嘴低咳,倒也没多接近白带兵,只停在两步开外。
    大多数人都认为,白殊作为白泊之子,这是要带头表态了。那些白泊党羽心下都做好决定,准备他一跪,就跟着跪下表忠心。
    然而,白家父子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白殊只是道:“齐国公,你没觉得外头的动静不太对吗?一直传来轰响,好像哪里放烟火似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留意起外头来——似乎,真的有轰隆隆的声响?
    白泊却是心头猛地一跳,直觉情况不对,刚要叫人把白殊抓上来,却已经晚了。
    白殊抓住众人被引开注意力的瞬间,甩手冲白带兵中扔出两枚小弹。
    火光一闪,炸雷声起。
    吓傻了殿中群臣,也吓呆了一殿白带兵。
    下一刻,殿外又一次涌进无数人来。
    谢煐盯着定位,旋风般直扑白殊所在之处而去,先将他牢牢护好。
    白殊扔出去的两枚小弹其实威力不大,就和大号炮仗差不多,也就是光声吓人而已。
    但仅仅是这样,经验丰富的东宫卫已经抓住战机,护住挤在殿中两侧的群臣,先对白带兵下手。
    宣政殿里再次响起兵器相撞之声,再次弥漫起血腥之气。
    众官员被厮杀声唤回神,愕然地发现,这一次进来的兵竟然是熟悉的东宫卫装扮。有脑子转得快的,目光立刻四下寻找,很快便在白殊身旁见到身着黑甲的谢煐。
    “是太子!”
    “太子没死!”
    “大煜有救了!”
    “苍天有眼啊!”
    欣喜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白泊在高高的御阶上看得分明,白带兵虽不畏死,却不是东宫卫这些精兵的对手。而且,谢煐能如此迅速地带兵冲进来,想来外头的情况也极不乐观。
    他怨毒地瞪了眼谢煐和白殊——真该不顾一切地先杀掉他们两个!
    可现在后悔也无用,白泊立刻带人护着项麒往下冲,却正正撞上带人过来堵的孟大。
    不到一个时辰,宣政殿中的形势便再次一变。
    白带兵全被东宫卫制服,白泊和项麒被押在御阶下。孙宦官想以嘉禧帝为人质救人,但东宫卫并不在乎嘉禧帝的死活,倒是原先那十几个护卫趁乱摸过来,杀了孙宦官把人救下。
    嘉禧帝让护卫扶自己走到白泊面前,抬脚就狠狠踢过去。
    “畜生!朕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竟然背叛朕!还有脸说当年!当年害老九夫妇两个,不也有你一份‘功劳’!”
    他一边踹一边骂,骂声在恢复安静的殿中回响。
    白泊却只闭着眼,满脸无动于衷地任他踹。
    嘉禧帝踹没几脚就累得气喘吁吁,白泊没反应,他也觉得没了趣,转身看向谢煐。
    事到如今,他自然知道自己再无可能保住权力,却还是硬撑着最后一点体面,昂起头道:“京中别宫属你住的上景宫最大,朕要带着朕的妃嫔们搬过去,改名太上宫。”
    谢煐绷着脸冷冷地看他。
    群臣屏着息来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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