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峤听得打了个寒颤。
    白殊镇定地看向葛西尔:“首领要去增援历平吗?”
    葛西尔点头:“我带五千骑过去。风丘城可比不得历平,泰粟最好是全被拖在历平。若是泰粟想绕路南下打风丘,我可以从侧后骚扰,也方便向外求援。伊落已经去召集人,我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
    白殊:“那想来事务繁多,我们不拖着你了,你忙吧。”
    葛西尔抱个拳,便转身离开。
    白殊又吩咐知雨去请卫率。张峤在旁看着他从容的面色,心中隐隐有了种预感。
    待卫率进来,张峤将情况和他一说,他当即对白殊道:“卑职立刻护送楚溪侯前去与殿下会合!”
    张峤转眼去看白殊,果然见白殊镇定地道:“不,带上我们所有的东西,前往支援历平城。”
    卫率一愣,皱起眉劝:“历平那样的大城,即使被围困,也不会在三五日内就被攻破。还是先和殿下会合,再去支援也不迟。”
    白殊耐心向他解释:“这支泰粟军来得蹊跷,我怀疑历平城内有他们的内应,并且权力不小。白泊的手伸不进薛家军,就布下明暗两步棋诱我们入局。
    “明面上借去年十一月的事外放肃王,将我们的目光都引向揽月关。暗地里的致命招却在泰粟这,历平应该就是他付给泰粟的先期报酬。不尽快将内部的敌人肃清,再坚固的城池也守不住。”
    张峤重重叹口气。
    卫率很是犹豫。那话虽然说得有道理,可他也知道白殊对谢煐有多重要,他真不敢让白殊去冒那个险。
    “要不,我假扮殿下,带一队人前往。”
    白殊定晴看着他:“你没有太子印信,我又不在,历平的官员不一定会信你。况且,现在送出消息,也赶不及拦下殿下,而扶柴同样不安全。那里是屯粮之处,我几乎可以肯定,泰粟必会分兵去打,以取粮草为已用。若被泰粟得知殿下在那里,甚至会全军转攻扶柴。”
    扶柴是薛家军势力范围的东大门,从中原来的运粮队都只走到这里,再由薛家军自己安排转运,是众所周知的粮仓。
    白殊续道:“既然泰粟王来了,那我们打出殿下的旗帜,尽量将泰粟主力吸引在历平,拖到援军到来,直接在此决战。”
    看卫率依旧下不定决心,白殊想了想,从袖袋中取出一直随身带的那块黑龙玉佩举起。
    见此,卫率和张峤都是一惊——谢煐竟将调遣东宫卫的唯一信物交给了白殊!
    这时,知雨进来说,前几日那个伤员清醒,葛西尔和伊落派人来请白殊等人过去。
    白殊收起玉佩,带着张峤和卫率一同过去。
    待再回到房中,白殊问:“如何?”
    卫率心悦诚服地低头抱拳:“东宫卫听凭楚溪侯调遣。”
    白殊:“派人去扶柴,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赶在泰粟围城之前见到殿下。如果运气不好,就往西向薛家军报信。再派人往昌春去寻季贞,若他掌控了那五万军,便告诉他直接去解扶柴之围。其余人做好准备,明日与西弗然一同出发。”
    卫率应过是,领命退下。
    历平在北边一千里外,骑兵正常行军需要三日多,而一人三骑的探骑在昨天就已派了出去。
    第一天晚上扎营之时,有探骑返回禀报消息。
    “泰粟大军确是十五万骑左右,中军有黑狼旗。他们在历平东、西、北三面围了个半圈,南面还没被围住。”
    张峤奇道:“围三阙一?”
    葛西尔却道:“我觉得是个套。他们都是骑兵,从东西两边过来花不了多少时间。等我们一到,就可以冲出来两面夹击。”
    卫率附和:“我有同感。”
    张峤恍悟:“围点打援。”
    伊落接道:“前提是,他们知道会有援军从南面过去。”
    张峤点头:“这里通敌国是越发明显了,白泊对殿下的杀招就在这里吧。连时间都这么刚好,我们才到风丘没两日,历平就来求援。”
    白殊一直低着头沉思,此时才抬头道:“我有个想法,你们听听行不行。”
    众人听完,表情都有些古怪。
    卫率先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葛西尔没有意见:“行,我们配合。”
    于是散了帐,各人自去布置。
    这支八千骑的援军不紧不慢地往北走,在第四日下午接近历平。
    历平城墙上的守卫已经看到他们,先是发出一阵欢呼,但声音很快变小。
    因为——援军太少了!泰粟大军有十五万骑,这队伍看上去也一万都不到,实在是杯水车薪。
    有人苦中作乐地道:“南面过来的骑兵,是西弗然吧。人家肯来就很好了。”
    有眼力好的道:“是他们,我看到西弗然的旗了。好像还是两支队伍,另一支的旗是……黑龙旗?”
    “黑龙?你看真没啊,那不是太子的旗吗?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是真的,我也看到了!”
    “太子知道泰粟王来了,所以来救我们?”
    “可是才这么点兵……”
    “你蠢啊,太子来了,那薛家军不就跟着来了吗!”
    这时,小统领给全挤在一处的兵士们一人敲了下头盔。
    “还不快去报告田将军!还有,准备开城门接应援军进来。”
    兵士们也不惧他,又有人说:“咦,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小统领抬头望去,发现那队伍停在了十里外。
    虽被守卫们说少,八千骑排出队列也可说是浩浩荡荡。
    西北风刮过,将高高竖起的黑龙旗吹得猎猎作响。
    队伍刚停下没多久,地面就传出低沉的轰鸣,甚至隐隐有些震颤。
    那是成千上万的骑兵在发起冲锋。
    东边和西边,两队黑压压的泰粟骑兵就像两股浑浊的洪流,挥舞着弯刀,一边发出嚎叫,一边催动战马向前,向前,再向前。
    历平城楼上的兵士吓得高喊:“是泰粟!他们从两边向援军冲过去了!”
    有人在叫:“快开城门,让援军进来!”
    又有人在叫:“不能开!来不及!会把泰粟也放进来的!”
    此时,停在十里外的人马动作迅速地围成圆阵,将一辆马车围在中央。
    紧接着,马车内出来一抹红影,也看不清怎么回事,那红影就上了马车顶。
    红衣人举起手,指向东边冲来的骑兵。
    下一刻,更大的轰鸣声响起。而且一声接一声响个不停。
    红衣人一转身,再指向西边冲来的骑兵。
    西边便也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
    仿佛仙术一般,红衣人所指之处,地面不断炸起高高的泥,将不知道多少泰粟骑兵掀翻在地。即使隔了十里,守卫们都仿佛能听到那处的人喊马嘶。
    原本整齐的冲锋队伍顿时乱成一锅粥。
    前方倒下的人与马将后方冲过来的人马绊倒,更后方的人马为了躲开而不得不向两旁绕。
    只是眨眼之间,原本恐怖的两道洪流就像受到无形之力的冲击,一下全散了形。
    这时,红衣人再次抬手。
    如同刚才的光景重现,绕向两旁的泰粟骑兵也在一声声轰鸣中人仰马翻。
    便在此时,中间的援军动了。
    四支精骑,分别向着前方七八里处的乱成一团的泰粟军冲去,好似尖刀一般在乱糟糟的泰粟军中来回穿插,收割人命。
    历平城头上的守卫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下方传来叫门声,才发现刚才那辆马车已被人护着来到城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怎么努力都无法重整起队伍的泰粟军里,无奈地响起撤退号角,早已心中恐慌得四下逃窜的泰粟骑兵再不犹豫,纷纷打马回转,跑得比来时都快。
    四支精骑收势,东西两边分别会合,齐刷刷调转马头,向着历平城奔来。
    守卫们这才回过神,欢呼着跑下城楼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除害
    历平城南的一战发展得太快, 没等坐镇城北的泰粟主力察觉到不对,就已经结束。当泰粟收到消息,增援队伍再次带着震颤地面的轰鸣声袭来, 也只能看到已经重新关上的城门。
    守卫们围着援军欢呼,白殊却是一直待在马车里未露面,只让张峤和卫率出面应对。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就有个身穿甲胄的将军带着十几骑奔近。
    打头的将军直到马车前几步才勒住马,跳下地, 随手把缰绳往后一扔。
    他几步上前,先对葛西尔和伊落抱个拳, 目光快速瞥过马车及周围东宫卫的脸,最后定在卫率面上。
    “某乃历平城守副将田孝简, 听闻太子殿下亲自率军来援, 想请见太子。”
    卫率却淡淡地道:“方才退敌, 楚溪侯劳累过度, 现下需要尽快到驿站休息。田将军想见太子, 还是听候传令吧。”
    他盔甲上血迹未干, 即使只是平淡说话,也自有一分杀气在身。
    田孝简皱起眉,视线再次不着痕迹地扫过马车四周, 发现全是与卫率同样浑身浴血的东宫卫, 结集在一块的杀气简直能令人汗毛直立。
    张峤适时上前,温声道:“刚经过一战, 我们得略做安顿, 还请田将军行个方便。”
    田孝简却没退让, 反而面露难色地道:“可某看着, 东宫卫是都来了吧,驿站可住不下。”
    卫率道:“无妨,我们自会在驿站附近的街道扎营。”
    这是要将那一片区域都控制起来的意思了。
    田孝简面色不太好看,但把刚打过一仗的援军堵在城门口也的确不是事。最终他只得点个亲兵出来带路,抱拳道:“某随时恭候太子召见。”
    卫率还他一礼,便率领东宫卫护着马车离开。
    葛西尔这才上前道:“田将军,不知我们西弗然的五千人马该在哪里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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