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里捞针不容易,在偌大的扬城市找出一个人也挺难。
    但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于是不算完全的无头苍蝇,他们至少还有一条线索。
    周知彦按下暂停,屏幕正中是岑少艾和路人说话的画面。他默默截了图,将那一部分放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岑少艾离开的时间并不晚,只是阴沉了一整天,云层厚重,遮蔽天空,且已经进入冬天,那时已经完全天黑了。精神卫生中心的正门外光照设备不佳,只能借着一定距离之外的路灯,隐隐约约看个大概。
    对于岑少艾的去向,这个路人或许能提供一些信息。
    监控摄像距离远,周知彦放大的局部因此模糊。若想通过面部识别找到对应的人,他需要先对截图进行处理。
    至少要提高清晰度,而不是现在这样,呈面容模糊的一团。
    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做,周知彦把任务交给了技术科一位相对熟悉的同事。
    “我不能保证成品的效果一定会让你满意。”同事深谙首先进行免责声明的道理,“你要拿它来干什么来着?”
    “没什么,监控拍下来的有可能是个重要证人。”周知彦说得模棱两可,没有解释太多。同事识趣,便也没再多问。
    “这张图太不清晰了,修复起来需要一定时间。”同事说,“没有问题吧?我一弄好就马上告诉你。”
    “需要一定时间”当然不在周知彦的规划里。但他也清楚,这事不是他着急就能解决的。
    周知彦:“尽快吧,越快越好。”
    在等图片修复的过程中,周知彦自然没有闲着。
    他先在精神卫生中心的院子里逛完了一整圈,其中包括岑少艾住过的休息室。
    再一次推开门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毫不意外。岑少艾并没有中途跑回来过,一切都停留在她“消失”之前。
    岑少艾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太多东西,因此房间里的物件,寻不到什么她的踪迹。唯有空气中若有似无几近幻觉的气味,作证她确实在这里住过。
    也不知道她晚上睡得怎么样。周知彦看着不太平整的床铺出神,没有留意到什么时候姚亦华竟然走了进来。
    “她的睡眠问题……”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姚亦华突然开口,“你放心,我们没有忽视。”
    周知彦点点头:“解决了?”
    “我倒是不会用‘解决’这个词。”姚亦华说,“解决是很难的,甚至改善都称不上。时间太短了,我们没有时间做系统的检查,也没有办法提出治疗方案。我们做的,充其量是暂且缓解了一些症状。”
    换言之,目的和曾经的周知彦相同,都是让她先睡个好觉。追根溯源的事,可以往后稍稍。
    “药物?”
    姚亦华沉吟:“药物顶多算是辅助,其实我们给她做了……”
    后面说了什么周知彦没有认真听,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事情。
    岑少艾说贺川总是能很快找到她……
    贺川说他用不着去找岑少艾……
    彼时他听的时候,所有留下的情绪中,最显着的是怒气。现在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再去回想,很多落在无意中的语句渐渐都有了意义。
    岑少艾脖子后面的植入物一定和贺川脱不了干系,那么究竟是干系呢?
    要探究这个问题,有两个很重要的地点:
    其一是医院。准确来说,是白川医疗中心。正如姚亦华的同事所言,这并非公立医院会做出的事,那么会是私人医院管理病人的手段吗?
    其二是贺川的家。如果这并非白川医院的手笔,而是贺川的个人行为呢?
    在身体里植入芯片,一定是处于某种目的,无论是读取芯片内容,还是监测,总之一定需要某些设备。
    “你跟白川医院的人有联系吗?”
    周知彦冷不丁开口,姚亦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据我所知她以前在白川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虽然不住了,但主治医师还是白川医院的医生。”
    把岑少艾送来的时候,周知彦只提到过一些她的现状,以及没有户籍这个事实,因此姚亦华对她过往的经历一无所知。
    闻言,姚亦华挑起一边的眉毛,说不上是吃惊还是诧异,半天吐出两个字:“……贺川?”
    她倒是反应很快。大概想起了利萌曾找她打听过的精神科医生,在白川医疗中心“就职”的某人。
    “我跟贺川不熟,我只见过他几面。”姚亦华很快道。
    “这件事和他没关系,”周知彦说,“甚至不让他知道是最好。”
    姚亦华露出困惑的表情,打量了一番周知彦:“你想做什么?”
    周知彦的想法也很简单。或许存在线索的地方有两个,他没有时间先查一个再查另一个,又实在分身乏术,只好求助一些外援。
    而和医院员工熟悉的,自然也得是医院员工。他一个外人,又有警察的身份——鉴于皮下埋植定位芯片目前尚未取得医疗许可,仍属于“非法”范畴——就算磨破嘴皮,白川医疗中心的员工应该也不会大剌剌将一切告诉他。
    且那里的员工共有的特质,都还挺固执的,十分坚守岗位,不留任何可钻空子的地方。周知彦上一次已经见识过了。
    如果姚亦华能好心帮忙——毕竟她的专业范围也是精神卫生——那么由她去联系白川医疗中心的员工,询问他们是否进行过某项检查、是否开始了某个疗程、是否植入了某些东西,想来应该不会那么突兀吧。
    而周知彦自己呢?他准备再一次试着闯进贺川的房子。
    上一次的辛苦劳动没有带来特别大的收获,但那时周知彦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应该/最好找到什么。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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