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许晏宁马上应道,“爷爷,什么忙啊?”
    韩蓬无奈地看着她,模仿着舒荣的语气,“晏宁啊,你应该先问清楚再考虑答不答应,不然这个老狐狸他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说谁老狐狸?”许晏宁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才是白眼儿狼!”
    “哈哈哈哈哈哈!”舒荣开怀大笑,“不愧是我的好孙女,知道护着爷爷。不像有些白眼儿狼,你给他喂座金山银山都是白搭!”
    韩蓬见他们俩又变成同一阵营了,忍不住阴阳怪气,“行,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这个外人。”
    “晏宁,我寿宴那天,可以对那些来宾说你是我的孙女儿吗?”
    “当然可以啊,爷爷,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吗?”
    “对。”
    许晏宁想不明白这算什么帮忙,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舒荣剑指九韩航空的那盘棋,她和韩蓬同样以曙溁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出席他的寿宴,既是为韩蓬的改姓大戏做铺垫,也是因为舒荣想要打乱韩望北的算盘。
    韩望北只知舒荣膝下单薄,仅有一女,孙辈也就韩蓬一人。
    当年听说舒荣要送韩蓬去江汀上学,韩望北百思不得其解,也曾命人跟踪过自己的孙儿。
    得知韩正则的儿子在学校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小小年纪就一身暴戾之气,韩望北只觉得这个孙子被舒荣养废了,沾染了舒荣身上的黑道打杀基因。
    笃信三岁看老的韩望北觉得韩蓬难成大器,儿孙满堂的他也不必像舒荣一样押宝在一个孙辈身上。
    他觉得鲲栖岛迟早是韩蓬的,而韩蓬生来就是韩家人。韩蓬如若是能人,能自理鲲栖岛,那是给九韩添翼;他即便是废材,届时将鲲栖岛的经营权出让给韩家血亲,那将助九韩扶摇直上。
    不管韩蓬是能还是废,韩望北都不必为他的成长费心,只需等着坐享其成。
    儿孙满堂也有儿孙满堂的苦恼,近几年,自打韩望北进了两次icu,几个儿子和女儿的暗斗变成了明争。
    七十大寿那天,他放眼望去,那十一个孙辈多是娇生惯养,空长年岁不长本事。
    要么沉迷挥霍,要么无心经商,要么沾毒沾赌,他看来看去,除了他一手带大的长孙韩湛,其他的没有一个可堪大任。
    那一天他又想起了韩蓬,后来命人去江汀探看,听人说他已经返回鲲栖岛上学。
    韩望北实在是不懂舒荣到底在憋什么招,只能假借贺寿之名来探虚实。
    舒荣慢条斯理地用餐,他的视线在韩蓬身上短暂停驻,内心一声暗叹。
    他即便有再多的雷霆手段,说到底,都是在为这棵膝下独苗打算。
    当初韩正则因直升机坠海遇难,韩望北也曾试图商议韩蓬的抚养权归属。
    舒栎有心将儿子送往韩家,决心忍下母子分离的痛,只为让自己的儿子远离鲲栖岛。
    舒荣为此费尽周章,百般阻挠女儿送走外孙,不惜软禁舒栎,甚至命人取走她的记忆。
    他亲眼见女儿一次次自杀被急救,终于在韩蓬六岁那年,舒荣再一次走到气息奄奄的女儿床边,答应送韩蓬去中国内陆上学。
    舒栎挑了个彼时的曙溁集团尚不能为所欲为的地方,给足了韩望北夺走韩蓬的机会。韩望北却觉得家里不必再添一个混世魔王,任由这个孙子流落在外。
    想要为子计深远的年轻妈妈,总归是敌不过她爸爸的老谋深算。
    舒荣对韩蓬无底线地纵容、溺爱,半是出于血缘,半是利益打算。
    他要在韩蓬成年之前,让韩望北对这个孙儿完全失去期待,不再费心关注,只能假意把韩蓬往废了养。
    这些年,那些为韩蓬驻扎内陆的耳目迅速将曙溁集团的触角探入内陆。
    黑道和博彩的手段在内陆难图大业,他选了那条众人眼里的正道:教育。
    作为德蔚国际学校的隐形当家人,舒荣逐渐把“德蔚”扎入各个一线城市。
    他的手里握着内陆那群高官巨贾子女的一手资料,那里面自然有很多不争气的二代或三代。
    这十多年里,除了韩蓬所在的那所位于江汀的“德蔚”,其他城市的德蔚国际学校,很多学生在出国留学之后,陆续出现在了鲲栖岛这座太极岛的阴面。
    他们耽于赌博,沉迷酒色,用祖辈和父辈攒下的基业不断为曙溁集团的壮大输血。
    至于sic(showinindependentcollge/曙溁独立学院),那里面的每个学生都是各国商政大佬的儿女,他们的父母都是曙溁集团的债务人。
    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很多人都以为父母送自己来鲲栖岛上学是得到了偏爱,却不知自己只是父母送给舒荣的人质。
    等到他们快成年的时候,父母还债则阖家团圆,若是不还则父债子偿。
    舒荣能白手起家,就是因为他有令人慑服的谋心的手段。
    他不必费力就能把那些父母的弃子变成自己棋盘上一颗又一颗饱藏杀机的棋子。
    那些生下子女又弃之如敝履的父母,他们的子女终将变成曙溁集团痛快出击的利刃。
    曙溁集团,谋财也谋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舒荣假意将韩蓬往废了养,但是给韩蓬该画的红线画得清清楚楚,酒色,赌博,毒品,韩蓬概不能沾。
    舒栎也怕韩蓬成为和自己爸爸一样的人,曾经对幼年儿子的教育都是亲力亲为,极尽严苛。
    韩蓬身上有少爷脾气,却没有不良嗜好,闯下的祸也都在他外公的可控范围里。
    舒荣废养韩蓬是做戏,但却真金白银地废了不少心力帮韩望北废养他的那五个“好孙儿”。
    那几个躺在金山上娇生惯养的富家子,没吃过什么苦,也没什么定力,顺着他们的秉性顺水推舟,都会迅速地发臭发烂。
    韩望北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些孙辈在鲲栖岛有惊人的特权,女色有荣老亲自选,赌债有荣老亲自填。
    韩蓬在各种极限运动里恣意青春的时候,他的那些堂兄弟和表兄弟正在鲲栖岛的另一面玩乐堕落,走向腐坏。
    他的外公,也一直在忙着帮他排除异己。
    为达目的,舒荣向来不在乎手段的正邪。
    那个狠戾的荣老,曾经只在自己外孙面前露出和善心软的那一面。如今,又多了个孙女儿。
    舒荣满眼慈蔼地看了看许晏宁,这个孙女儿出现得正是最好的时机。
    当他想要开始认真教养韩蓬的时候,她成了那个让韩蓬迅速归正的人,帮他省下了不少功夫。
    这些日子,他认真地观察,许晏宁这个小姑娘除了能激励韩蓬,她的身上还有尚未被众人所觉的大才。
    若是让她以后只做韩蓬的内助,那才真是屈才了。
    未来,当她和韩蓬都学有所成时,他更期待看到鲲栖岛阴阳调和的共治局面。
    他们若因感情问题闹得分崩,即便是韩蓬肯放许晏宁走,他也不会放她走。
    一直等着韩蓬带着曙溁集团落袋九韩的韩望北这次来,发现舒荣多了一个孙女儿,势必如临大敌,派人查她的底细。
    若是知道她来自江汀,自然会猜想舒荣当初送韩蓬去江汀的真正用意。
    舒荣没有更换许晏宁的身份信息,也就不怕韩望北去查。
    从血缘到人际关系,他顶多能查出来韩蓬和许晏宁曾是校友。
    不确定的,未知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猜不透对家想出什么牌,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舒荣就是要让那个死老头子慌中出乱。
    韩望北一直自诩正道商人,自然不屑对许晏宁一个小姑娘使出下作手段。
    他若真想玩手段,至少在鲲栖岛他断不敢轻举妄动。许晏宁不离岛,舒荣就能护她周全。
    舒荣在寿宴上挽着许晏宁和韩蓬一同出现在那个云波诡谲的名利场时,许晏宁将正式入局,成为助曙溁集团攻掠九韩航空的一份子。
    想及此,舒荣微笑,“晏宁啊,往后这几天韩蓬要忙着应付他爷爷,你闲着无聊的话,和我多去集团的办公大楼里转转。”
    “好啊。”许晏宁笑了笑,“我还没去过呢。”
    韩蓬服了她了,舒荣让她做什么她都“好啊好啊”的,他睨着舒荣,“老东西,你又在打什么鬼算盘?”
    许晏宁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你能不能跟爷爷好好说话?”
    “他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韩蓬气她不识好歹,“他想拉着你做戏给韩望北看,你看不出来?”
    许晏宁想了想,大概就是两家巨头你争我斗的把戏,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份出演商战,觉得十分新鲜,好奇地望向舒荣。
    “爷爷,我该怎么演呀?”
    舒荣哈哈大笑,“你不用演,只需要摆足你作为曙溁集团正牌继承人的架势,狠狠压那小子一头!”
    许晏宁认真理了理思路,揣摩舒荣的用意,“爷爷,我要不要假装跟他不熟?让他爷爷觉得我是来抢他孙子的财产的,是韩蓬的竞争者,不是跟他一伙的。”
    “不愧是晏宁,一点就通!”舒荣满脸笑容,“爷爷没看错你!”
    得了夸奖的许晏宁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放心吧爷爷,我会好好演的,从现在起,韩蓬就是和我势不两立的敌人。”
    韩蓬叹气,“许晏宁,我迟早被你气死。”说她有脑子吧,她又没脑子。
    舒荣越看许晏宁越中意,眉舒眼笑,“晏宁,我让人给你买了两辆车,中午刚送进泊鲲港。你待会儿去车库看看,不喜欢我们再买。”
    许晏宁鹿眼圆睁,“我不用,爷爷,我不太会开车。”
    “多开开就会了,你以后上学也方便。”
    韩蓬不痛快地扔了筷子,“我跟她一起上学,我开车就行了。你少在这儿对她用糖衣炮弹,挑拨我们的关系。”
    许晏宁瞥了一眼韩蓬,“爷爷,我会好好学开车的。他动不动就发脾气,上学靠他不如靠我自己。”
    “晏宁说得对!白眼儿狼靠不住,我的钱以后也要多给我孙女儿花,爷爷养老就靠你了。”
    “好的爷爷。”
    又是“好的”,韩蓬都气笑了。
    他见许晏宁吃得比平时少很多,故意老气横秋地说,“晏宁啊,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我不能吃多了,等下小肚子出来了。试穿礼服会很难看。”
    韩蓬沉默了一会儿,这话他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了想,是江汀一中校庆的时候,她为了跳舞也不肯吃东西,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明明就是去年的事,想来却觉得恍若隔世。
    他有些感慨地看了她一眼,拿勺子给她碗里添菜,“哪有人为衣服饿肚子的?你吃你的,不合适的话让他们再改。”
    “高定的不好改,时间也来不及了,我本来就比之前量尺寸的时候胖了一点。”
    “你哪里胖?你不是想喝那个鱼汤吗?我看你一口都没喝。”
    “这个乳鸽汤我喝完了呀,我不想喝那么多汤。”
    “那你再吃点菜。”
    “我不想吃了。”
    “再吃一点。”
    她转头用眼神求饶,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你饿了再说吧,让他们再给你做。”
    见韩蓬被许晏宁拿捏得死死的,舒荣笑而不语。
    有软肋的人,才会更有造铠甲的渴望。
    他当初从那片血腥之气里拼杀出来,也不过是想给深爱之人一方富贵无忧的天地。
    如今,他对妻女的爱和愧疚都已经投注到韩蓬身上。
    既想让他此生富贵无忧,又不想让他再受拼杀之苦。
    人想要行稳走远,是需要战友的。
    如果那个战友就是自己的爱人,那更是三生之幸。
    舒荣对许晏宁不吝表现出独一份的喜爱,是因为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很清楚。
    许晏宁这个智慧明理又浑身韧劲的姑娘,就是韩蓬的最佳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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