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锦秋自白书(上)第一人称
    去年除夕,我还在工作室剪片子,薛亦然来找我。
    助理犹豫许久,还是开口:“秋姐,你要不去见见他,他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三个小时了。”
    我推开窗户,风雪灌进来,周遭一阵寒意。
    临近十二点,市中心放了烟火,  漫天烟火的背景之下,他站在银白的雪地里,乌黑的头发被白色覆盖,身形渺远。
    就像这些年他和我之间的距离。
    我抽完一整根烟才下了楼。
    薛亦然见到我,冻僵的身子动了动,迈开腿奔向我,眼里满满的只有我。如果放在从前,他这样跑向我,我一定不顾一切跑向他。可是没有如果,要不然这世间哪来这样多的遗憾和痛苦。
    他伸出手想抱我,我往后退了两步,不愿在他脸上停留。
    “什么事?直说吧。”
    “为什么删了我?”他的语气间透着冬夜的寒意。
    我吸了吸鼻子,缓缓开口:“想删就删了。”
    我和他之间,联系微弱得可怜。如果我不找他,那我就跟死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没有两样。
    他从来不会主动找我,从前如此,现在更没有必要。
    他不顾我的躲避,上来抱住我:“小秋,对不起。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我冷笑,问他:“那方嘉月呢?”
    他脸上闪现出茫然的神情,随即变成了害怕:“是我鬼迷心窍,可我想要携手走到未来,走进婚姻的人只有你,只有你。”
    心脏像被谁攥紧一般,我猛地推开他:“未来?我们还有未来吗?”
    走到末路的两个人,还要怎么走到未来去。没有未来了啊。
    “薛亦然,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我真的很累了。毕业后你说要出国读书,我就拼命地考托福雅思,从前,我连吃饭都是掐着你休息的点,微信永远是我在发,电话永远是你不接……”我疲倦地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可你呢?刚亲完我,就能转头去追别人。其实,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方嘉月,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游离,欺骗,背叛,毫无和异性相处的分寸感……”
    薛亦然,我不要再爱你了。
    这么多年,我终于开始试着要忘记,可你却追了过来。
    他红了眼,试图靠近我:“对不起,小秋,你原谅我,最后一次,我用一辈子去补偿。”
    我摇摇头,退了几步:“薛亦然,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从小到大和你形影不离的我突然不理你了,你只是不习惯罢了。”
    “不是的,我爱的人只有你。”他扣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压进他怀里,眼泪一颗颗砸进我的脖颈,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哭啊。
    我冷了脸,声线沁凉:“别恶心我,脏死了。”
    他身体一僵,颤抖地松手,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真的,没有可能了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沉默地挣开他的手,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下,转身离开,将他独自留在了漫天烟火的雪夜里。
    我裹紧大衣,继续往前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有人还在放歌。
    我驻足静静听了一会儿。
    “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分
    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总是要耗尽眼泪痛心的上了一课
    才知道什么要割舍
    我们折腾了多少上天的缘分
    才发现世界有太多舍不得
    错过了一个对的人  谁晓得  ”
    “小秋,锦秋,贺锦秋!”他还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雪花飘进我的脖子里,我瑟缩了一下继续迈开步子。
    冷吗?薛亦然,可你不知道,这样肃杀寂寥的夜晚,我等过你无数回。
    但,都不重要了。
    一首歌会唱到结尾,相爱的人也会走散,我们,到此为止。
    *
    01.
    故事的开始总是明亮。
    我和薛亦然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关系非常好的闺蜜,两家人住在一条街上的对门。
    打娘胎里起,薛亦然就是我的朋友了,父母自认的。
    只是因为他比我早了五天出生,我就得巴巴地叫他一声哥哥。
    对于这点,一开始我是不服气的。
    我们上了同一所幼儿园,薛爸薛妈让他好好保护我。
    他郑重地点头,看着我目光灼灼:“我一定好好保护妹妹。”
    我那时正拿着水彩笔在他脸上又涂又画,闻言,生气地在他脸上画了一只大花猫:“谁让你保护了。”两只花辫子甩了他一脸。
    薛亦然看着我傻笑,跟在我身后跑。
    直到有一回,我生了一场大病,两家人怕传染,不让薛亦然见我。但小小年纪的他爬上院墙外的那棵树,偷偷翻墙溜进了我的卧室看我。我病入膏肓没什么记忆,据我妈说,她端着药进门的时候差点没吓一跳。七岁薛亦然正趴在我的床头哭得那叫一个惨,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妹妹别怕,我在,病痛飞飞。”
    我醒来,看见薛亦然睡在我旁边,忽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
    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学。他一直是我的同桌,我们每天上一样的学,吃一样的饭,就差没穿同一件衣服了。
    哦不,应该是穿过的,薛妈妈买的亲子装。薛妈妈大概是喜欢女孩的,特别热衷于打扮我,儿时衣柜里一半的裙子都是薛妈妈买的,另一半是我妈买的糙汉装,我是不愿意穿的。
    同样的款式图案,薛亦然是短T短裤,我的是一条连衣裙。那天,我们开开心心地上学,到了学校,所有人都笑我们穿的是情侣装。薛亦然生气地和班级里的人打了一架,被老师请了家长。
    薛妈妈很生气,要打薛亦然。
    我冲到他面前护着他:“干妈,不是薛亦然的错,是别人先说我们的。”我把学校里的事情告诉了薛妈妈,但她说那也不能打架,她还是要罚薛亦然。
    我看着趴在凳子上挨打的薛亦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干妈,你连我一起打吧。”我牵着薛亦然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
    干妈见我哭,顿时气消了一半,蹲下身子安慰我。谁知薛亦然那厮,不但不领情,冷色更难看。他狠狠地甩开我的手,冷冷道:“谁让你假惺惺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薛亦然脸上看见那样的神情。我不明所以,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他约莫是害怕我抢了他的母爱。这个傻子,妈妈最爱当然是自己的孩子了。我是抢不走的。
    当然,烟烟的妈妈除外。不过,那是后话了。
    薛亦然对我发脾气,我也不要理他了。
    但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大的,没两天,他带着我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上门道歉,那我就勉强原谅他吧。
    成长总是飞速,初中的时候,我和薛亦然分了班,成绩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我初初认识到,人总是不可避免要分离的。
    刚开始,我和他都很不适应,毕竟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有分开过,我也只有他一个朋友。他的班级在东边,我的在西边,隔着两幢楼,我还是每天跑去找他。偶尔,我下课晚了,他也会来等我一起吃饭。
    后来,我们都渐渐适应了新的学习生活。我们不再黏在一起,我也不会一下课就跑去找他。我和他都有了新的朋友。
    中考前夕的夏天,我路过操场,班里一个男孩忽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一副黑框眼镜,白白净净的样子,看着我的时候脸微微发红:“锦秋同学,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以后我们还可以上同一所高中、大学……”
    那时候,班里也有不少同学谈恋爱。我一直很好奇,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被男孩表白,我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但除了羞涩,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我……”
    一个篮球砸到脚边,堵住了我所有的话语。
    “她不喜欢你。”薛亦然一身球衣,眸子幽深,眼底的情绪泛着冰冷,“她不会和你上同一所高中或大学,因为——”他看了看我,“不管去到哪里,她只会和我一起。”
    男生气得握紧了拳头:“你谁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你又不是她。”
    薛亦然冷嗤,只把目光丢到我身上:“你说,我是谁。”
    原本平静的心在这一刻狂跳起来,我看着薛亦然一步步向我走来,到我面前立定,遮住我头顶大半的光线。原来,他已经这样高了。
    “他,是我的邻居。”我无措地开口,忽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界定。
    “邻居?贺锦秋,你真行。”薛亦然捡起地上的篮球走远。
    我愣愣地看着远去的他,心头泛起酸酸麻麻的感受,空落落的。
    02.
    我还是拒绝了那个男生,以专心准备中考的理由。也是在那天以后,我和薛亦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直到中考结束的暑假,我们都被各自父母强迫要挟,一起去了海边旅游。
    海边的民宿蚊子多,我被嗡嗡嗡地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干脆起床,打开门,门口靠着一个人,是他。
    月色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到之前的种种,委屈蔓延,冷淡地打算侧身离开。
    却被他一把抓住:“真不打算理我了?”
    我气愤道:“是你先不理我的。”
    他侧眸定定看我,猝然间将我拽入怀里,“贺锦秋,我吃醋了。”
    “什么?”我震惊又茫然。
    他低笑一声,盯着我的唇半天,叹了口气吻上我的额头:“笨蛋,你是我的,不许做别人的女朋友,不许和别人上一所学校。”
    “薛亦然,你在……说什么啊?”我结结巴巴,胸腔里有一头兴奋过头的小鹿,没有方向地四处乱窜。
    他低头,又一个吻,点子在我的耳垂:“还不明白?我喜欢你,贺锦秋,你呢,喜不喜欢我。”
    我的脸颊滚烫,把脸埋到他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还不满足:“嗯是什么意思?给老子说清楚,到底喜不喜欢。”唇抵在我的脖子上,弄得我痒痒的。
    “你别这样。”
    “别哪样?说清楚。”他的声音微哑,掐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
    “喜欢,喜欢,行了吧。”
    我踩着月光跑到沙滩上,回头看,沙滩上追逐我的少年,眼神是那样的明亮。那时候,我是真的相信过,他是真心爱我的。
    没有意外,我们上了同一所高中。
    整个高一,是我们的热恋期。我们一起做题,一起在无人处偷偷接吻,青涩地探索彼此的身体。
    他不准别的男生靠近我,也会因他人的流言恶语为我打架受伤。那段时间,我们好像只有彼此。
    我常常去看他打篮球,给他送水的女生很多。无论我站得多远,他总能一眼从人群里找到我,然后拨开层层人群,从我手中拿过水毫不犹豫地喝下。
    “那是我喝过的。”我笑他。
    他斜了我一眼:“你的口水我又不是没尝过。”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顿时红了脸。
    “想什么呢?”他凑到我面前,细细看我。
    “没……没什么……”我推了推他,太近了,近得可以听见他的呼吸。
    他忽然将一件校服外套盖到我头上,黑暗里,一个脑袋钻进来,猝不及防地在我唇上覆上柔软。
    “巧了,我也想的一样,老婆。”他声音缱绻,操场上爆发出一阵起哄和口哨声。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几近停滞。
    高二文理分科。
    我的文理都不差,只是主观上很喜欢历史和地理,但我还是选了理科,因为我想当然地认为薛亦然会选理科。
    分班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和他都懵了。
    他选的是文科。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我以为你选文科。”
    “我以为你选理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却弄巧成拙。
    班级都不能转的,尤其是文理科。我那天哭了很久,莫名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一直安慰我:“小事儿,还在一所学校啊。和初中一样,我会来找你的。别哭了,哭得我都要心碎了,嗯?”
    现在想来,冥冥之中皆有预兆。我和他之间缘分就是在那时候急转直下的。
    我是学了理才发现自己好像在理科上挺有天赋的,物理和化学越学越觉得得心应手。老师们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能力,把我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学业越来越忙,我和他的见面越来越少。
    周末,我跑到薛亦然家找他。
    开门的是他,薛爸薛妈都出差去了。
    薛亦然脸色不佳,对我颇有微词:“贺锦秋,你现在心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当然,当然,你最重要啦。”我抱着他又亲又哄。
    “小秋,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撇过头没理我。
    “怎么会呢,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还是生气,冷着脸不说话。
    “那这样呢。”我的手探入他的裤子里,还未苏醒的性器在我的爱抚下渐渐昂扬。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也是我哄薛亦然最有效的方法。
    他冰冻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唇齿间透出喘息,下巴搁在我的肩头,喉咙发出的声音缱绻:“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我轻笑:“是吗?”
    龟头溢出点点水液,我力道加重,吻上他的喉结,“小然哥哥,真的还生气吗?”
    他神情克制,小腹却不住地往我身上蹭。
    我蓦然住了手,假装委屈道:“既然你不肯原谅我,那我走了。”
    他手背覆着额头喘气,倏忽间手一拽,将我压到他的床上,对着我的脖子啃咬:“是你先招我的。”
    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吗?老婆。”
    薛亦然每次喊老婆,又色又欲,我是没有招架能力的。
    但,我维持最后一丝清醒,“没有那个。”
    他反应过来,迅速开门跑到隔壁,“我爸妈那里有。”
    “这样会被发现吧。”我惊慌失措。
    “不会的,老婆,完事儿了我再买个一模一样地放回去。有我在,放心。”
    夏日未至,我浑身像着了火似的,沦陷在他甜蜜的情话和温柔的冲撞里。
    那时候,我和他都默认,我们是彼此未来唯一的伴侣。
    如果,没有方嘉月的出现。
    03.
    高三,我参加物理化学联赛,在北京封闭训练了两个月。
    结束那天,我兴冲冲买了礼物跑到他班级门口。
    隔着几个位置,我看见一个女孩咬着唇委屈巴巴地和他撒娇:“听不懂啊,学习真的太难了,你再讲一遍嘛。”
    薛亦然唇角弯起,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笨蛋,这次要听好了。”
    原来,人真的可以一瞬间坠入寒冬的。
    我将礼物交给门口的一个同学,拜托他代为转交,径自离开。
    薛亦然下午来找我的时候,开心地将我抱了满怀,“想死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冷静地挣开:“礼物收到了吗?”
    他恍若未察觉我的异样,点头道:“还是我老婆懂我,知道我喜欢拍照。”
    薛亦然从小对镜头敏感,审美极具个人风格。我送他的是一台索尼相机,省吃俭用好几个月存的钱,才有了这个礼物。
    “喜欢就好。”
    我假装无事发生,照常和他一起上课吃饭。但我和他之间多了一个人——方嘉月。
    “她一个人来这边,没什么朋友。”薛亦然挠着头解释。
    “嗯,走吧,我饿了。”我没什么表情。年少的时候,太过胆怯,害怕开口,害怕真相,以为逃避能永远。
    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逃避只会叫人备受折磨。
    “好。”薛亦然转头下意识地去拉方嘉月,两个人的手隔空停住,飞快散开,在我的注视下。
    到了食堂,方嘉月打了饭自然地在他身旁落座,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谈起上节课的内容。
    我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们俩。
    不多久,他们才注意到我的目光。
    薛亦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端起餐盘,重新坐到方嘉月对面,又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小秋,快来。”
    我坐到他身旁,漫不经心问道:“你们之前经常一起吃饭吗?”
    “不是,我……”
    方嘉月先他一步开口:“是啊,我刚转回来,没有朋友,这两个月,还好有老薛这个饭搭子。”
    饭搭子?我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多么无耻。
    方嘉月似乎很喜欢吃红烧鸡腿,笑得娇俏可人,“老薛,你不是最讨厌鸡腿了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方嘉月夹走了薛亦然餐盘里的红烧鸡腿。
    她大概不知道,薛亦然之所以会打他不喜欢的鸡腿,是因为我爱吃。
    而现在,只是两个月而已,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呢。
    薛亦然有点尴尬,把另一只鸡腿放到我的餐盘里,“没关系,小秋,我们还有,别和她计较。”
    我盯着鸡腿看了半天,把它夹到方嘉月碗里,“多吃点。”
    “我吃饱了,先走了。”
    胃里涌起一阵恶心的灼烧感,我连餐盘都没归置,慌忙地跑出食堂。
    脑子里紧绷的弦快要断裂,再呆下去,我会窒息的。
    薛亦然追上来,掐着我的肩膀,“小秋,你怎么回事。”
    我抬眼看他,试图找到那年海边月下少年的影子,可我找不到。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像个陌生人,我猛地推开他:“你别跟着我。”
    薛亦然没有再追上来,他脸色难堪的接了一个电话走了。
    那天,我没有回学校上课。
    我漫无目的地坐上公交,下车了才发现是我们确认关系的那个海边。
    深秋的海水很凉,一点点漫过我的脚踝。我一点点地脑海里复盘,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之间有了裂痕,在我毫无察觉地时候,他竟能自然地对另一个女孩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是我太忙,忽视了他。
    所以,导致他的心开始游离。
    是这样吧,可是——
    方才的一幕如翻涌的浪潮不断回播,我无法说服自己,无法接受他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眼泪不可抑制地淌落,我蹲在海边,失声痛哭。
    薛亦然,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在海边坐了一整晚,第二天回去的时候,爸妈都急疯了。
    妈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通,便扯着我出门。
    我一头雾水,问爸爸:“去哪儿?”
    爸爸长叹一声,“你干爸干妈出事了。”
    我心一沉,想起薛亦然那通电话。路上,爸爸告诉我,两个月前,薛爸薛妈要离婚。薛妈妈发现薛爸爸在外面养了情人,闹得很厉害。昨天,薛爸带着情人要离开,结果路上发生车祸。薛妈妈也因为伤心过度,吞了安眠药自杀,现在三个人一起在医院抢救。
    我一路狂奔到医院,完全忘记了方嘉月,满脑子都是薛亦然。
    手术室外,我看到颓丧的薛亦然。他坐在地上,眼底青灰,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他看到我,眼神动了动,再次垂下头去。
    我安静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拥住他,满是心疼。
    “我在。”
    他的情绪才有所波动,“你怎么才来啊,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抱着他,哭着喊道:“不会的,你有我,怎么会没有家。”
    他紧紧回抱我,我们的眼泪融在一块儿。
    04.
    薛爸和他的情人没能抢救回来,薛妈被抢救回来,陷入抑郁。
    薛亦然一概从前吊儿郎当的作风,开始承担起照顾妈妈的责任。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每天除了上课,便是陪着薛亦然去医院照顾薛妈妈。我每天变着法儿地给薛妈妈讲笑话,逗她开心。薛妈妈很买账,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小秋真乖,以后有你陪着然然我也放心。”
    我抱着薛妈妈的胳膊,“还要薛妈妈一起陪着,我最喜欢薛妈妈了。”
    薛亦然在一旁削苹果,看着我们笑。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清丽活泼的身影捧着鲜花进来。
    “阿姨你好,我是薛亦然的同学,我叫方嘉月。”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
    薛亦然起身结过她的鲜花,“你怎么来了?”
    方嘉月吐了吐舌头,“怎么?不欢迎我啊。”
    薛亦然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怎么会。”
    我勉励地维持着笑意,给薛妈妈分享手里的搞笑视频。
    女人最懂女人。薛妈妈约莫是察觉到我的情绪,将我搂到怀里,看着方嘉月,语气并不温和:“方同学,谢谢你来看我。现在天色晚了,早点回家吧。”
    薛亦然不解,“妈,人家才刚来。”
    薛妈妈瞪了他一眼,“你这臭小子懂什么,女孩子晚上回家很危险的,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你快把她送到公交站去。”
    方嘉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略带抱歉道:“阿姨说得对,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薛亦然,你送我回家吧。”
    薛亦然不悦地嗯了一声,跟着她出了门。
    病房门关上,我还在强颜欢笑。
    薛妈妈忽然捏住我的脸,“傻姑娘,别笑了。阿姨我看着你们长大的,我比我家臭小子还要了解你。”
    人脆弱的时候是最怕安慰的,触及柔软,会叫人掉眼泪的。
    “干妈。”我躲进她怀里,像躲进一个安全的港湾。
    第二天一早,我刚打开门,就看见薛亦然提着早餐站在我家门口。
    “小秋,我错了。”
    微凉的清晨,我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妈妈昨天骂了我,她说得对,我不能做和那个人一样的事,我绝对不会成为他。”
    他说的那个人,是薛爸爸。
    一颗心像被无数尖刺扎进去又拔出来,疼痛难当。
    他不明白,我所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是,他曾经真的对我们这段感情有所游离。
    我泪意汹涌,他手足无措。
    方嘉月就此退出我们的生活。她不再跟着我上课吃饭,偶尔在路上遇到,她总是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盯着薛亦然,然后伤心跑开。
    薛亦然的神情并不平静,或许他是想追过去的吧。
    后来,我问过薛亦然,他们的初识。正是几个月前,薛爸薛妈闹离婚的时候。那时候他不想呆在家里,每天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在那里,他遇见了操作十分漂亮的方嘉月,就和她的人一样,充满生命力。后来,他回到学校,发现班级里新转来的学生就是方嘉月。那两个月,他最低迷的时光,都是伴着方嘉月的安慰和笑声度过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微笑着,心酸难忍。
    “小秋,我爱你。”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那样子,生怕我会离开。
    冬天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根极其漂亮的项链,正面是一朵雪花,反面是一个X。
    寒气从他口中呼出,他搓热我的手道:“这个代表我,还有一条,代表你。”他又掏出一根一样材质的项链,正面是一片叶子的形状,背面的字母是Q。
    一叶知秋,贺锦秋。
    他小心翼翼地将代表他的那根项链戴到我的脖子上,“现在,轮到你帮我戴了。”
    我将秋叶项链帮他戴到脖子上的那一刻,他低头吻上我。
    我承认,那一刻,我的心是潮湿而柔软的。
    当天晚上,我和薛亦然做爱了。自从出现方嘉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了。之后,时光仿佛跳回从前。
    可我忘了,这世上根本没有时光机。
    高考结束,谢师宴。
    我们班的人都不大爱热闹,早早收场。我来到饭店的隔壁的包厢,那是薛亦然的班级。
    凌晨一点多,不少同学和老师都已醉倒。
    薛亦然趴在桌子上,身旁趴着方嘉月。
    几秒后,昏暗的灯光下,方嘉月做贼似的将唇贴到薛亦然的唇上。
    我血气上涌,拎起一个酒瓶子往他们身后的墙上砸。
    砰的一声——
    震醒了好几个人,方嘉月慌乱地起身,看见我,踉跄着跑出包厢。
    几乎所有人都醒了,除了薛亦然。
    动静这么大,是个人都该醒了。我愤怒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刚刚方嘉月偷吻薛亦然的时候,薛亦然藏在桌子下的手,他在握拳。
    这一切,被我尽收眼底。
    我转身离开,没有去喊薛亦然。
    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我不知道。
    ——
    【作话】还有下半部分,看正文锦秋大概是恋爱脑。可加上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换了谁也无法坦然地放手。青梅竹马的兰因絮果。不撞南墙不回头才是文艺导演贺锦秋。(话说,导演大多都是偏执的疯子,至少我认识的是这样。锦秋算是正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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