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愣了愣,随后想起来一些事。
    上一回,她被萧羽风下药时……那种药,是促使女子动情……所以,这是女子动情时的痕迹?
    她顿时脸热,心中暗骂谢无度。
    定是因为他亲她耳垂太过凶猛,这才会如此。磨磨蹭蹭沐浴完,及至躺下,谢慈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下,又做梦,一个相似的梦。
    梦中仍是谢无度压着她亲吻,他的长指于她檀口出入。只那时候做这梦,她与谢无度的关系颇为尴尬,如今……却是另一番感触。
    她慢慢坐起身,将双腿并得更拢,莫名有些羞耻。
    谢慈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比平日里起床的时辰略晚了些。梳洗装扮完,谢无度便差人来请她一道用早膳。
    用早膳的时候,谢慈频频瞥向谢无度。谢无度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谢慈摇头,说没什么。她只是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梦,她其实不想回忆,但越是不想回忆,越是会忍不住回忆。
    她低下头,拼命自己不许再想了,你这样行径,与那北齐的六公主一样孟浪。
    早膳吃到一半,有不速之客到访。正是谢慈方才在心中提过一嘴的北齐六公主,司马珊。
    “王爷,北齐六公主求见。”常宁在门外禀报。
    谢慈先一步开口:“不见。”
    谢无度勾唇:“嗯,不见。”
    常宁下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王爷,六公主说,你们大燕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么?您若是不见她,她今日便不走了。”
    谢慈冷了脸:“她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般。”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了司马珊的声音:“谢敛之,你为何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本公主的美貌让你不敢见我?”
    谢慈:“……”
    倒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这司马珊,比谢迎幸和萧泠音都要讨厌。
    常宁面露难色:“她毕竟是北齐六公主,府里护卫不太敢拦。”
    倘若北齐六公主真出了什么事,北齐与大燕两国恐怕免不得有一战。
    司马珊一路闯进来,抓了个家丁让他带路,但被拦在了霁雪堂外。
    谢慈道:“让她进来。”
    司马珊见愿意让她进去,不由沾沾自喜,当即背过手蹦蹦跳跳地进来,只是笑容在看见谢慈的一刻消失。
    “你怎么在这儿?”
    第51章 第五十一
    司马珊没料到谢慈也在,原本正欲与谢无度说的一腔话被尽数咽下,她看向谢慈,有些不悦地问。
    她还只打听到谢慈与谢无度曾是兄妹,感情甚笃,如今虽非亲生兄妹,但感情胜似亲生兄妹。只是没料到谢慈竟住在谢无度府中,还与他坐在一张桌上用早膳。
    听闻谢慈从长公主府离开时是年初,那这几个月岂非他们都住在一起……司马珊当即有些着急,看向谢慈。
    谢慈只低头夹菜,如往常一般吃饭,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到司马珊:“六公主殿下,这是我家。比起我在这儿,你在这儿更为稀奇吧。”
    “你家?”司马珊重复谢慈的话,眉头紧皱,“这不是武宁王的府邸么?”
    司马珊眼神灼灼盯着谢慈:“人家又不是你亲哥哥,你这人可真厚脸皮,竟然好意思死皮赖脸住在人家的府邸这么久。”
    司马珊当然是因为嫉妒,她怕谢慈与谢无度之间有些什么,如今得知他们朝夕相处,这种担忧更甚。
    谢慈低头给谢无度夹了一筷子菜,微微笑着问:“我死皮赖脸吗,武宁王殿下?”
    谢无度咬住她夹来的菜,看向司马珊挑眉笑道:“六公主兴许误会了,是本王死皮赖脸求她在此住下,把这里当成她的家的。”
    司马珊本是想揶揄嘲讽谢慈,没料到谢无度会这么说,一时微哽。她眼看着谢慈给谢无度夹菜,二人其乐融融,氛围融洽,撇嘴不请自座,就在谢无度身边坐下,紧挨着谢无度,道:“本公主今日一早便出来了,也还未用早膳呢。来者是客,更何况本公主是北齐尊贵的客人,武宁王不会不愿意招待吧?”
    谢无度还没说话,谢慈先开口了:“没有准备六公主的份。”
    司马珊不依不饶,一双眼紧盯着谢无度:“那便让后厨现做呗,有何难的?难不成你王府的厨子如此没用?本公主不介意等。”
    谢慈抬头,饶有兴致看向司马珊道:“人家又没邀请你来,也没准备你的份,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非要死皮赖脸留在这儿用早膳啊?”
    她用方才司马珊说过的话回怼司马珊,司马珊咬牙,指着谢慈,“你!”
    谢慈低头莞尔,没忍住笑了笑。
    司马珊抱住胳膊,环在胸前,下巴抬到天上:“本公主不管,本公主既然进了你们府门,便是你们王府的客人,你们就得好好招待本公主。不然,你们便是对北齐不敬,此番我们北齐可是来与大燕修好的,难不成你们想破坏我们两国的关系么?”
    这人可真是无赖,刁蛮又任性,和司马珊一比,谢慈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堪称温柔。可她说的话也在理,她毕竟代表着北齐,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北齐人狡猾,看这六公主便知道了。谢慈打量司马珊,看她从头发丝到鞋底都不顺眼,和她一相比较,甚至于连萧泠音都变得顺眼多了。
    司马珊胸有成竹地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谢慈皮笑肉不笑,命她们再添一副碗筷。
    下人们很快拿来一副新碗筷,摆在司马珊面前,司马珊拿起筷子,看向桌上的菜。她盯着谢慈的动作,见谢慈要夹哪道菜,便与她夹同一道菜,不止如此,还偏要与她夹同一块肉。
    如此几次,谢慈被她弄得烦了,没好气瞪她一眼。司马珊洋洋得意地歪头,谢慈阴中生气,不免又想,这一切终归还是因为谢无度招蜂引蝶,便转头怨怼地看向谢无度。
    餐桌上铺着如意云纹的桌布,谢慈在桌布之下,伸腿踢了踢谢无度,表示自己的不满。
    谢无度感受到小腿上传来的力道,不由失笑。他这可真是莫名其妙背黑锅,原本常宁来禀报时,他便想直接将人拦下,不许她进来,可是阿慈让她进来的。方才司马珊说要留下来用早膳,他也是要拒绝的,亦是阿慈叫人给她添碗筷。现在倒好,人也留下来了,惹她不高兴了,她反过来踢自己。
    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哄着。
    谢无度正欲开口,忽见谢慈眼神一动,似乎有什么主意,便又按耐住。
    谢慈伸手去夹一道菜,司马珊见了,果真又再次出手抢夺。谢慈动作慢一步,未能抢过司马珊,有些不悦。
    司马珊得意洋洋,将抢到的那筷子菜送入口中。只是下一瞬,司马珊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呢,结果这味道……好难吃!
    司马珊看向谢慈,瞥见谢慈得意的神色。方才那道菜,是北齐没有的,味苦而涩,但生得十分好看,一向只用做摆盘。
    谢慈搁下玉箸,看向司马珊笑道:“六公主,抢到的东西,应当是屎也很好吃吧?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司马珊将口中的东西全吐出来,又猛喝了两杯水,而后指着谢慈骂道:“你!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好坏的心思,竟然如此坑害本公主。”
    谢慈微抬下巴,“如何叫坑害啊?我看六公主火气旺盛,吃这个能降降火气。”
    司马珊噘着嘴,委屈地看向谢无度,撒娇道:“武宁王,你看她!她怎么能如此对待本公主呢?本公主可是特意来探望你的。她如此教养,实在是太过不堪。”
    谢慈被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也抱着胳膊看向谢无度,好整以暇。谢无度终于开了口,脸色不悦道:“不巧,她正是我教养长大的。”
    司马珊表情僵住,看着谢无度明显冷下来的脸,有些无措……怎么会?他们不是兄妹吗?怎么会是他教养长大的?她难道不该是她母亲教养长大的么?
    谢无度并不想与她多言,只吩咐门外候着的青阑:“请六公主回临朔行宫。”司马珊猛地站起身来,他这是在赶自己走么?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看他,他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司马珊沉下脸,怒而看着谢无度。
    青阑已经进来,面无表情看着司马珊,仿佛她若是不肯自己走,下一刻便要将她强行赶出去。司马珊自幼受宠,不论是父皇母妃还是那些兄长们,都向着她,将她看作手心里的宝贝,何曾像今日这般让她受委屈。
    司马珊在心中想,不就是一个男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不上她,她还瞧不上他呢。
    司马珊瞪了眼青阑,道:“不必你动手,本公主会自己走。”
    司马珊气冲冲地出了门,谢无度不曾看她背影,只皱着眉命人将她用过的东西拿去扔了,且叮嘱府门的守卫,日后不许放她进来。
    谢慈听谢无度这么说,撇嘴嘟囔:“人家也就是对某人痴心一片。”谢无度勾唇:“我也对某人痴心一片。”他说着,从如意云纹的桌布之下握住谢慈的手。
    谢慈态度软和下来,捏了捏他小指。
    谢无度又道:“日后也不必如此让着她,此番是北齐有意与我们修好,我们在主动位置,倘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北齐不会如何。”
    谢慈道:“我不过是懒得与她计较。”才怪。
    片刻后,谢慈又道:“那什么算要紧事?我若是与她起了冲突,打了她一巴掌,算要紧事吗?”
    谢无度失笑:“不算,你尽管打。”
    谢慈被他逗笑了:“你不要说得我好像成日里打人巴掌一样,我哪有这么刁蛮。”
    谢无度亦是笑,要紧事么……自然是除非他们北齐使团的人死在了大燕。打一个耳光而已,算什么大事?即便司马珊要告状,她自己行径刁蛮,相信北齐皇帝也不会为了她如何。
    即便是北齐皇帝要为了她如何,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的大燕早不是从前的大燕,如今的北齐也早非从前的北齐了。即便是打起仗来,大燕也不会怕。
    与谢慈又说了会儿话,便到了上朝的时候。
    今日朝上,田业平状告北齐五皇子当街强抢民女未遂,引发轩然大波。
    朝堂官员顿时议论纷纷,皆是对北齐人的所谓所谓感到不耻。他们对北齐人的怨恨,早已经深入骨髓。
    有激进之人提议,北齐人在大燕都城都敢如此猖狂,说明他们根本没将大燕放在眼中,此番北齐修好之事不能答应。
    保守之人则持不同意见,大燕如今的确不怕打仗,可若是要打仗,那苦的便是边境的百姓。为了百姓们能安居乐业,或许还是接受北齐的修好之议。
    此事便由此上升到两国关系,争吵不休,吵得弘景帝头疼。弘景帝向来不是激进之人,他性子软弱,行事也颇为保守,认为保守派的人所言更在理,倘若打仗,受苦的是百姓。
    “可圣上,难道咱们便放任北齐人在咱们大燕的都城如此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么?”弘景帝苦恼起来,这倒也是,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今日的朝堂之上,恭亲王也在。弘景帝只有恭亲王这一个兄弟还活着,因此特意准许,他虽是闲散王爷,却可以上朝。只不过他平日里多在四海云游,不在京中,所以也甚少出现在朝堂之上。
    恭亲王看着弘景帝犹豫不觉的模样,有些不赞同,这种事事关重大,怎能如此唯唯诺诺,做不下决定?
    弘景帝的确做不下决定,见他们争吵不休,只好求助地看向谢无度。谢无度立在那儿,身姿挺拔,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圣上,臣以为,如今北齐皇帝意欲与我们大燕修好,应当是他们北齐拿出诚意来。此番北齐五皇子闹事,恐怕是因为北齐五皇子对两国议和之事不赞同,因此肆意妄为。
    至于议和之事,臣以为,以北齐如今的国力,即便是打,我大燕也不怕它。至于边境百姓之苦,北齐人狡猾多端,即便修好,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以此来为自己争取一些休养生息的机会。倘若给了他们这机会,那边境百姓之苦才是永不止息,倒不如,咱们一举进攻北齐,将北齐拿下,那才是让边境百姓获得长久的安宁之法。”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雄心壮志,令整个朝堂阒寂无声。
    恭亲王看向这个年轻人,对他有几分欣赏。
    弘景帝听着他的话,有一瞬仿佛已经望见了大燕的铁蹄踏破北齐的皇城……只是也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又担心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还是改日再议吧。”弘景帝最后如此说道,暂时结束了今日的纷争。
    散朝之后,不少激进派的官员表现出对弘景帝的不满,他们认为圣上太过优柔寡断,此事决计不能忍耐,更不该与北齐议和。
    他们正在路上说着,恭亲王从他们身边路过,垂下眸子,忽地瞥见前方谢无度的身影,拄着拐杖快了几步。
    “敛之。”恭亲王笑着叫住人,“今日你那一番话实在是振奋人心。”
    谢无度笑了笑,他只是想到另一些事。昨日司马卓看谢慈的眼神不纯,今日听闻他能做出这样的事,难免对谢慈不利,倘若他日他敢对谢慈动什么心思,谢无度绝不可能选择息事宁人。
    不管是暗地里杀了他,或者是与北齐开战,都不可能与北齐达成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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