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少女眷便是冲着谢无度来的。
    谢无度还未现身,谢慈出现了,她们难免多看谢慈几眼。皆在想,听闻武宁王待这位妹妹极好,宠溺无度,谁不羡慕?若是再深想一分,他待妹妹都如此,倘若能嫁给他为妻,日后岂不是既有泼天富贵,又有无尽宠爱?
    这些眼神明晃晃地写着野心与贪图,谢慈皱眉,心里不甚舒服。
    她们全在觊觎她阿兄。
    可她们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他才看不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呢,便叫她们痴心妄想做做白日梦吧。
    谢慈在心中轻嗤了声,面上不显,看向邵氏,“多谢世子夫人。”
    邵氏笑了笑,摇头,没多说别的,只招呼下人让她们送谢慈爱吃的水果糕点上来。下人们不敢怠慢,很快送上东西来,又是果盘、又是糕点、又是茶水,甚至还有怕她热了,给她准备的团扇,略显殷勤。
    若只是略显殷勤便也罢了,谢慈看向果盘与糕点,不由蹙眉,那些里面全是她爱吃的口味。她的口味虽没怎么遮掩过,但她与邵氏素来没有交情,与昌瑞伯府更没有交情,这邵氏必然是差人打听过她的喜好。
    她如此讨好,难不成有何图谋?
    谢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见邵氏从丫鬟手中端来一碗酥山,“听闻姑娘喜欢吃酥山,妾身特意备了些。”
    谢慈接过碗,礼貌道谢,心里却疑虑起来。邵氏能图谋些什么?从前若说她身上若有什么贪图的,还说得过去,如今她只有谢无度一个靠山,那所图自然只能是谢无度了。
    她握着银勺的柄,舀了一勺酥山,送进嘴里,冰冰凉凉,很是解暑,那清凉沁入心脾,叫人一个激灵。
    谢慈忽地福至心灵,她记得,昌瑞伯府这一辈有几个还未婚配的女儿,其中有一位,是世子的嫡亲妹妹,年十六,清丽可人,知书达理。上回贤妃还起过说媒的心思,被谢无度拒绝了。
    这邵氏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妹妹在拉拢讨好她,谢慈又品了口酥山,眼神在观鞠亭中逡巡一圈,果真找到了那位梁家姑娘。
    让她猜着了吧!
    不过想讨好她接近谢无度,哼哼,她们的如意算盘只能落空了。
    她对嫂子的要求可高得很,那位梁姑娘虽然也还行,但若是要配谢无度,差得远呢。
    谢慈撇嘴,捏着银勺的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这都已经是第三回 了,他们怎么一门心思盯着谢无度的婚事。如他所说,还真是烦人。
    不过……谢无度今岁二十二,若是寻常郎君,的确该成家立室,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慈托住下巴,有些发愁。
    他一直没表露过对谁家姑娘有什么意思,也不见对谁多亲近一分,就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别说通房丫头,他身边连个熟悉些的丫头都没有……
    他甚至能坦然地用手给她做那种事,事后毫无芥蒂。
    谢慈眼睛骤然睁大,心里冒出个骇人的念头!
    谢无度他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这想法一旦冒出来,便牵出藤般,将一切串联起来。他身边没有女人,自幼又和长公主不亲近,指不定是因为长公主待他太过冷淡,让他心里有阴影,于是不再喜欢女子……
    ……合情合理。
    她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震得一呛,冰冰凉凉的酥山呛进喉管,火辣辣地带着清凉。
    邵氏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替她拍背递水:“姑娘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
    谢慈摆摆手,兰时递上帕子,她接过,擦去嘴角的水渍,“
    没什么,不小心呛着了。”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却如翻山倒海一般。心里还在不停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强行将这念头压下去,命令自己不许再想。正在这时,萧泠音到了。萧泠音是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该坐在最中间的观鞠亭。
    萧泠音早在途中就看见了谢慈,她步履匆匆,迈进观鞠亭,瞪了眼谢慈,大咧咧在谢慈身侧坐下,唤邵氏:“表嫂。”
    有她在,谢慈今天休想染指她表哥!
    萧泠音看了眼一旁的果盘,给谢慈准备的,全是谢慈爱吃的,她心里有些怒气,便伸手将果盘吃了个干净。
    谢慈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就算处处要很她比,也不用这么幼稚吧?抢她吃的?还是她并不想吃的。谢慈抿唇,懒得理她。萧泠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盯着谢慈。
    谢慈被她的目光看得受不了,转头刺她:“你老看我做什么?我今天太漂亮了,光彩夺目,令你移不开眼?”
    萧泠音:“?!”
    萧泠音:“你做梦吧,说胡话了还。”
    谢慈皱眉:“那你从进来便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萧泠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只是在看你那边的风景。”
    谢慈看向自己身侧,只有空空如也的观鞠亭。
    萧泠音:“……”
    萧泠音:“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大热天出来晒太阳的么?怎么今日会来参加击鞠?”
    谢慈挑眉:“我坐在这儿看,又不会晒着,为何不能来?”
    她语句微缓,从萧泠音话里品出了什么,萧泠音这话的意思像是不希望她来似的。萧泠音不希望她来,是不是因为觉得她来了,肯定会坏他们梁家的好事?
    谢慈更笃定他们今日想要促成谢无度与梁姑娘的事了。
    这么紧张,怕不是要使些下作手段?
    谢慈顿时有些紧张,打量起萧泠音来。
    萧泠音被她看得心虚,转过头去,拿过旁边的水果狂吃。
    谢慈觉得她奇奇怪怪,心里疑惑,好在这时谢慈抬头,远远看见田杏桃过来。她站起身,朝田杏桃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田杏桃很快走来,梨涡浅笑唤了声:“慈慈。”
    谢慈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一旁的萧泠音瞪大双眼,慈慈?什么东西?
    “她叫你什么?”萧泠音瞪大眼睛在田杏桃身上打量,又看谢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谢慈居然还能有人交好?
    谢慈道:“看什么?你都能有朋友,我为何不能有?”
    萧泠音:“……”什么叫她都能有朋友?!
    “你!”
    “我。我知道我今日好看,不需要你特地告诉我。”
    萧泠音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的脾气,她先忍了,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呢。她愤愤转过身去,不再看谢慈她们。
    田杏桃忐忑坐在谢慈身侧,有些不好意思:“我坐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谢慈说:“哪里不合规矩?你是我的朋友,坐在我身边,合情合理,没人会多说什么的。”
    田杏桃笑了笑,“那好吧。”
    那日谢慈送了首饰给田杏桃之后,第二日她便带着自己新做的糕点来王府找谢慈,二人感情日渐更深。
    “杏桃,你手可真巧,做的糕点真好吃。我拿给我阿兄吃了,他也觉得好吃。”
    “其实不难的。”
    ……
    她们二人完全无视自己,萧泠音有些恼怒,听着她们的对话,又觉得惊奇,谢慈竟然能跟人谈起这些话题?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谢慈吗?
    萧泠音偏头觑谢慈,正好对上谢慈视线,谢慈朝她挑眉,挑衅地一笑。
    萧泠音收回视线,这才是谢慈嘛。
    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终于到辰时。邵氏出了观鞠亭,安排起今日的击鞠赛。
    因击鞠之风一直流行,因而不少世家贵族家中都会养些击鞠队,闲时用以观看,或者像今日这样的场合,让他们给客人们表演一场。
    先是昌瑞伯府上养的马球队,与另一家府上养的马球队打一场,热热场子。那些养着的马球队实力不俗,看得人热血沸腾,连声喝彩。
    谢慈与田杏桃看得起兴,精彩之处,谢慈更是拍手叫好。
    萧泠音心道不好,因为昌瑞伯府的马球队里,除了那些人,还有她两位表哥也在。梁家的意思,是让那些人都让她那两位表哥出风头,让谢慈注意到他们。
    她看向谢慈,谢慈看得正高兴,该不会真瞧上她那两位表哥了吧?
    一场酣畅淋漓的击鞠赛结束,谢慈看得高兴,便命人打赏马球队的队员。这也是大燕的传统,可以给马球队的队员赏赐,因此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达官显贵们养的马球队。
    谢慈方才看见有两人发挥得极其出色,便着重命兰时多给那二人些赏赐。
    萧泠音心一沉,那两人正是她那两位表哥。
    萧泠音看向谢慈,问道:“谢慈,我似乎都没见你打过马球,你该不会是不会打吧?”
    谢慈看萧泠音,知道她又想与自己比较一番,只是没兴趣搭理她:“怎么?你就这么想赢我?”
    萧泠音切了声,“你怕了?”
    谢慈好笑,“你若是与我比晒太阳,你肯定从小赢到大。”
    萧泠音面上一赧,有些不悦:“你就说你敢不敢比吧?”
    谢慈只轻笑一声,看了眼外头,这会儿太阳还不算晒,她回头看萧泠音道:“若要和我比,总得赌点什么,不然与你比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你想赌什么?”萧泠音击鞠技艺尚可,因为弘景帝也爱看击鞠,宫中便有马球队,萧泠音与他们请教过些。而谢慈,这么些年以来,每回有什么击鞠赛击鞠会的,都只躲在观鞠亭中,萧泠音不认为谢慈能比自己强。
    谢慈思忖片刻,道:“输的人,洗一个月的马,如何?”
    萧泠音说:“那这马,你洗定了。”
    谢慈切了声,很是不屑,回头看田杏桃,问:“杏桃,要不要一起来玩?”
    田杏桃摆手,她在击鞠上不怎么会,怕拖累谢慈。谢慈将她拉起来,“不会的,你便当做玩一玩。”
    接下来本也是他们亲自上场击鞠,既然谢慈想参加,邵氏求之不得,当即前去安排。一行人换上击鞠服,骑马入场。她们两队
    人,一队着绿色,萧泠音在,另一队着红色,谢慈在,各自入了场。
    萧泠音放下狠话:“你等着瞧吧。”
    谢慈应她的话:“我等着瞧你洗一个月的马。”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萧泠音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料到谢慈深藏不漏,身手矫捷,几次截过她们的球,骑着马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谢慈在的红队已经拿下三筹。
    萧泠音有些急,她本意是让谢慈丢丑,可现下给她出尽风头。心中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输,有些愤恨,手上动作便有些着急,更是怨怼起自己的队友。
    “你们会不会击鞠啊?”
    那些人也都是贵家小姐,或许身世不如萧泠音,但也都是被宠大的,哪里能听她的抱怨。霎时间便更失了军心,叫谢慈长驱直入,三筹变作七筹。眼看着时间到了,这一局怎么也是输,萧泠音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索性连球杆都丢了,径直骑着马下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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