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妹子,你当你那一趟趟的信鸽是自己飞得快才飞出宫墙的吗?你当禁军都是纸糊的不成?”
    兰时前世今生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她当真以为是北境军中培育出来的新种,快如闪电。
    闹了半天自家这看似头大无脑的莽汉兄长借着家书表忠心呢。
    “咱们家里还真是,没有一个是真傻的。”
    除了她那脑子时用时不用的十三哥。
    “锅子已经支起来了,用饭吧,你十二哥自己研究出来的,汤底加了茱萸,还想法子去了茱萸的苦味,寒冬里头暖暖地吃上一顿,什么烦心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兄妹二人一起去了饭厅。
    兰时停在门口,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那里头穿金戴银候在锅前的,可不正是好不容易被她安抚下来的云韶郡主萧宝圆。
    未来十二嫂真是纡尊降贵礼贤下士三顾茅庐贵不可言……
    了了心头最后一桩事,她和萧宝圆一定有一个再去北境。
    兰时在萧宝圆看似友善的笑容里,不敢上前。
    她说错了,不该有人往北境去,该是她那天下少有的厨神兄长从北境回京城来才是。
    兰时毫不意外地被摁在萧宝圆身边,一顿饭倒是宾主尽欢。
    “祖宗啊,你到底是想了什么法子在姜府留饭的?”
    老王妃如今听见姜府该更是如临大敌了。
    作者有话说:
    收尾阶段了,反而越写越慢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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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论礼
    萧宝圆端得是温婉可亲, 兰时在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却好似见到了老王妃。
    “你有心事。”论起对姜兰时的了解,莫说她北境的兄长们, 便是太子都得往后排。
    萧宝圆拉着兰时的手往兰时的住处走, “我仔细想了你如今的难处。”
    突厥并入大凉版图,姜家一门并无折损,都好好活着, 连北境军的损失都是最低的。
    那就只剩一宗。
    “慈济院我是投了钱的, 我祖父从前替先帝聚财,虽然不愿承认, 往后我会替太子殿下聚财,养你一个小小的慈济院,不在话下。”
    除非——
    “你还想将天下女子的担子都背到自己身上吗?大凉高门贵女大多是如何脾性, 你是亲眼见过的,你这一举,不会人人都会买账。”
    兰时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应当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一点。
    “可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个,如你我,如苏姐姐杜姐姐, 那我做的事就是值得的。”
    松竹之下, 宁折不弯的姜兰时,一如最初的分别前。
    北境一行,上过战场的姜兰时,是动过兵器杀过人的,没有染上半分戾气,只是心事稍稍外露了些。
    “既如此, 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我家将来是要落到我手里的, 有事你便只管说,云韶郡主千山万水也替你办到!”
    一向都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萧宝圆,一反常态地豪情满腹。
    兰时将萧宝圆的披风系紧,“等我这先锋官趟出一条路来,再由郡主一张利嘴,雷霆手段,大杀四方。”
    傍晚时分,太子殿下与卫国公府姜兰时,携手踏进了紫宸殿,星光满天时才一道走出来。
    太子殿下送兰时去了仁明殿,才请完安便被执皇后令的砚书姑姑送出了仁明殿的门。
    “殿下早些歇息,娘娘让奴婢转告殿下,如今这仁明殿,能不能吹过一阵风都得看皇后娘娘心情。”
    莫要再惦记夜探仁明殿的事。
    北境军营里发生过什么,皇后娘娘也是略知一二。
    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事就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太子殿下听懂了皇后娘娘的言外之意,半只脚已经踏进卫国公府大门的贵婿,温和笑笑,由常保引着灯离去。
    第二日,大朝日。
    文武百官列蛾眉班,武官以卫国公为首,文官以沈相为首。
    沈相起家于一场变故,如今更进一步于另一场变故。
    二人皆服紫持芴,一人英武一人俊逸,神情严肃。
    落在陛下眼里,这便是海晏河清的大好朝局了。
    待内侍官要宣布退朝之时,太傅执芴板而出。
    “陛下,老臣有本奏。”
    昨日太子与兰时已经前来详秉缘由,陛下对太傅所奏之事已经心知肚明。
    他装出一副关切疑惑的模样来,礼贤下士道:“太傅请讲。”
    太傅深揖一礼,从容且坚定道:“论理,此事不应由老臣来秉,但老臣身为太傅,不仅授业与太子,这些年来,也关切天下学子。”
    太傅咳了一声,“想必诸位同僚都知晓,北境军中骁勇善战的先锋官,是卫国公家的嫡幼女。”
    百官乍闻此问,拿不准太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私下窃窃。
    太傅顿了片刻,才又道:“无知鄙薄之人提起,只会论她女子之身,可老臣只认她是老臣的另一个学生,悉心教导出来不输男子的学生,女子建业,比之前朝,并不算骇人听闻,可我朝四境一统,却只出了这一个。”
    杜太傅缓缓站直,“因此,老臣恳请陛下,开女子学堂,广纳四境有求学之心的女子,如今大凉国土再延千里,正值用人之际,求陛下不拘一格,广纳贤才。”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起,炸沸了朝堂这一锅死水。
    陛下心里也感慨地很,昨日太子同兰时拜求时,也是这般单刀直入,不留余地,不懂转圜,让人又爱又恨。
    他当太子是被兰时迷昏了头,原来根源在这里,太傅若不是太子太傅,只怕真的会因朝堂人心,在一方难见天颜的院落里著一辈子书。
    昨日小十四也是这般求的。
    “陛下,兰时斗胆,求陛下宽恕太傅直言之罪。”
    兰时行了跪拜大礼,太子殿下陪她一起。
    二人一同跪拜时,陛下已经想好了赐婚的诏书如何起笔如何收势。
    结果她说出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陛下手中的笔,已经舔满了墨,滴下一滴来,在空白诏书上晕开一朵墨色的花。
    陛下恍若未觉,问了一句:“什么?”
    兰时将太傅家的事简明扼要地同陛下说了一遍。
    她心底里是猜测陛下知晓甚至默许此事的,但她嘴上不能这么说,只能当陛下一直被蒙在鼓里。
    兰时补充道:“陛下,兰时并不贪图权势爵位,但心与太傅一致,想替天下女子求一个机会。”
    太子在一旁描补,“不强迫天下女子皆读书习武,但若真有人有此心,大凉只有支持,绝无反对的道理。”
    太子殿下赞同此举,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要同兰时站在一边,而是他真的觉得此举可行。
    比起拘泥于男女之别,泥古不化,他更希望看见一个蒸蒸日上,国富兵强的大凉。
    “父皇,不论其他,儿臣母后与母妃,学识见地便不输男儿,若是他们有得选——”
    母后会向兰时一样跃马提qiang,纵横疆场,他的母妃,无论是书院求学还是著书立说,都能活得很好,还能掌文家,不必困在后宫,郁郁而终。
    “便是来日嫁人,学过圣贤道理,也胜过拘在女训底下唯唯诺诺,带累家族子孙。”
    远的不说,单看文家,倾覆可不就是文太傅续弦纳色,却又变心将子孙扔给内宅里没有见识的继夫人,带累了家族还险些波及太子。
    但这大逆不道的话兰时不好再说。
    但陛下和太子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一处。
    太子还好,不曾波动。
    陛下心底却是一片唏嘘,也不由得细细推敲起太子与兰时的画来。
    心内动摇,却向兰时问道:“你可知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若真如你所说,允准女子出府入学,那学成之后又待如何?”
    陛下并没有动气,立起眉眼,像个同晚辈闲聊的寻常长辈,再问:“男子入学,寒窗苦读,是为了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女子又当如何?”
    兰时心里想得清楚,自然是男子如何,女子便如何,男子为官,女子亦可。
    嘴上却道:“兹事体大,兰时不敢妄言,也想不出个妥善的主意来,才来请求陛下看此事是否可行。”
    陛下初时是想说不可行,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可太子提到了皇后和文妃,兰时又话里话外点了文太傅。
    便是九五之尊,泽被万民,也是会有亲疏远近,也到底是凡人,不被触动是不可能的。
    陛下回过神来,看向从来脊背都挺得比文太傅笔直的杜太傅,单就忆起他家那个为国捐躯的女儿,也没法狠着心肠驳了杜太傅的请求。
    陛下沉声道:“重卿以为如何?”
    卫国公家里已经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女儿了,因此丝毫不避嫌地上前道:“臣附议。”
    自家妹子的期盼,又不曾伤天害理,卫国公从来都只有支持没有反对的,才不在乎何人指责他偏私。
    不亲亲人,难道要亲小人吗?
    卫国公已然表态,那沈相只能持芴中立。
    总得让百官各抒己见才好逐个击破,他是无利不起早,借着势越爬越高,家中也并无女儿。
    可他还欠着一份情,不得不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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