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还以为张阔和顾樱一起出了什么事情呢。
    现在好了,两人都安然无恙,没出什么事。就这样回到大院的话,大院里的吐沫星子绝对能把她湮没。
    人还没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谣言漫天,这下两人平安回去,大家会怎么说?
    她一个好好的丈夫,怎么拐了别人家的媳妇?
    她这个做媳妇的指定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明雪心里愤愤不平,张阔还不如出事了呢,出事了她回去大院起码还留着脸面,现在回去大院,她的脸算是被张阔丢干净了!
    明雪心里又开始恨自己母亲,当初要不是她母亲拦着她,她早就和张阔离了婚,现在张阔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反正也损不了她的面子。
    明雪实在忍受不了,叉着腰站在门槛上对张阔发出最后通牒:“我们回去就离婚,这次谁劝说都不管用,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离婚!”
    以后的舆论就留给张阔一个人去面对吧,她再也不要和张阔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张阔回了一个“好”字,转身往屋里走。
    张阔这样的淡然的态度让明雪陡然愣住,她下意识跟着张阔的步伐,在身后数落他,“张阔,你最好是说话算话,你现在答应了,别到时候回去了又反悔,我告诉你,我这一次……”
    话没说完,明雪顿住。
    她不知不觉跟着张阔来到厨房,在厨房里,看到土灶上摆满了做菜用的调料,砧板和菜刀在搁在一旁,水桶里还剩下半截没用完的水。
    甚至土灶肚子里还留着半熄半明的柴炭。
    明雪冷笑一声,“好哇,你还真是和顾樱在这里过日子。”
    “张阔,你好,你很好,你有本事,你把人顾樱拐到这里来,是想和她一起过日子,你们这几天一起吃,是不是也是一起住?”
    明雪话里带着的讽刺听得张阔面色一沉,他没反驳,只用火钳夹出一块木炭,吹了吹,露出猩红的炭火。
    明雪瞧见张阔竟然不反驳,气得直扶额头,快要晕过去,“你、你……好哇,你这算是承认了对不对,你回去后最好是一直这样坦诚,这样我爸妈就没什么理由反对我和你离婚了!”
    相比于明雪的歇斯底里,张阔显得淡定得多,他静静望了明雪一眼,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着顾樱来这里吗?”
    明雪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张阔往地上一坐,竟然开始耐心地给明雪解释:“因为你的一句话,你不是说我和顾樱上辈子是夫妻么,我想和她试试夫妻生活,如果我和顾樱是夫妻,应该是怎么一种生活。”
    明雪冷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不知道。”张阔声音陡然变冷。
    “不过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
    如果没有明雪,他大概会和顾樱一起走下去吧,他大概会和顾樱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为什么明雪当初要来招惹自己呢,为什么明雪这么自私,为了她的以后,就要生生拆散他和顾樱?
    如果没有明雪,他如今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张阔嘴角上扬,露出一张阴冷的笑。
    他想留在这里,那么明雪也应该陪着他留在这里。
    ——
    农舍外面,张涛瞧见明雪跟着张阔见了屋,他也要追着进去。
    顾樱拉住他,来不及解释,立即拽着张涛和归希文远离。
    张涛不解,边走边挣扎:“你看明雪也进去了,不也没事。”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如天雷在耳边劈开。
    顷刻间,农舍瓦砾横飞,一切化为废墟。
    第117章 正文完
    ◎你这样别人是会取笑你的◎
    大院里白色灵头幡在空中随风飘荡三天。
    明雪和张阔没有子嗣,没有后人给他们下跪作揖,只旁系几个小辈被拉过来跪在团蒲上做做样子。
    他们的丧礼不像常人那样大操大办,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两家都没有这个心情。
    当时两人残骸被送回大院,张阔的父母望了一眼,直接晕了过去,明雪的父母则拒绝承认这些令人触目惊心连拼都拼不完整的残块来自明雪。
    在明雪父母眼中,他们的女儿不过是出去一趟,完完整整出去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块一块?
    他们不承认这是明雪,甚至一度拒绝给明雪办丧事。
    在大院里邻居们不断的开导与劝慰下,明雪父母逐渐回过神来,两老口不顾形象地坐在堂屋中央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一边张阔的父母晕迷得死去活来,这边明雪的父母快要哭断气,谁也没有力气去操持丧事,最后是大院邻居们自发出力,按着流程走完丧事。
    出丧时,归向荣以厂长的身份在灵车前作了三个揖。
    平时与张阔和明雪有工作上交集的人也都跟在灵车边送他们最后一程。
    张阔和明雪的父母被人搀扶着走在灵车最前面,他们一夜之间仿佛苍老十岁,原先还算健壮的身体现在宛如走不动道的老人躯壳。
    这几天,他们泪落尽了,再也挤不出一滴泪,只剩下干嚎。
    嚎得嗓子也哑了。
    喑哑难听的哭嚎如乌鸦的鸣啼,一路伴随着灵车,显得格外悲戚。
    张阔与明雪都是独生子女,两人的父母没有其他孩子,两人一走,剩下四个孤独的老人。
    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动容。
    那两天大院里几乎没有笑声,大家沉着脸,时不时会拿袖子偷偷擦泪。
    “作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两家还怎么过日子,我这两天也跟着眼泪都要哭干了,实在看不下去啊。”
    “一走走两个,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唉,世事难料,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两人要是有个小孩就好了,几个老人还算有点指望,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撑得下去啊?”
    ……
    好长一段时间,整个大院都笼罩在这两个年轻人突然离去的悲哀之中。
    后来那个撞了卓禹驰的卡车司机在警察局交代一切,将张阔供了出来,彼时张阔刚办完丧事没多久,听了这个消息,大院里的人也只唏嘘一声,没掀起太大的讨论。
    人死为大。
    仿佛一个人去世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也都跟着躯体入了土,前尘翻篇,往事不咎。
    顾樱没有参加张阔和明雪的葬礼,一如当初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
    当初的婚礼她不想去,这次的葬礼她倒是想去看一眼,却遭到周围人集体的反对。
    孕妇不入丧堂。
    这不仅对孕妇肚中的胎儿不好,也会扰得亡灵不得安生。
    这是这片地方流传下来的规矩。
    顾樱最后只在站在自家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到载着张阔与明雪的灵车缓缓运出大院。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张阔带着她去乡下那几日的情形。
    那些日子,她心里是害怕的。
    她害怕张阔想带她一起走,这不是无根无据的猜测,这是摆在眼前极有可能的事实。
    张阔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他放弃了一切,只将她带出来,很难不怀疑他最初的初衷是想着两人一起消亡。
    或许在她不断地试探、不断地提醒之中,张阔最终改变了想法。
    她一直觉得,张阔最后带走明雪,不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事情。
    不过,张阔心里也是恨明雪的吧。
    他大概会恨明雪当初主动的招惹,会恨明雪为了自身的利益嫁给他,会恨明雪让他做了无比后悔的决定。
    可是不管怎样,最后做决定的人是他自己啊。
    当初也并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娶明雪。明雪嫁给他有目的,他娶明雪何尝没有目的。
    而明雪,大概也是恨张阔的吧。
    结婚之后,两人根本没有多久的蜜月期,很快进入无休无止的争吵与冷战。明雪应该也一度后悔过,不然也不会几次闹离婚。
    在张阔身上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结果,明雪会不会也在某个深夜独自悔恨当初与归希文解除婚约?
    两个心里互相怨恨的人,如今在众人的安排下,合葬到同一个坟墓。
    据说他们好早以前就开始分房睡,现下离开了,葬在土里,倒是能同眠。
    想想有些讽刺。
    如果亡灵能说话,他们大概会出言强烈反对。
    可惜他们已经永远无法发声,人一旦死亡,尘归尘、土归土,有关于他们的一切将会被时光逐渐模糊,消失在岁月漫漫长河之中。
    就像如同没有来过一般。
    顾樱最近总是容易想太多。
    不知道是因为孕妇情绪波动大,还是因为亲眼看见两个生活中的人被炸成碎片。
    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总是要在黄昏的时候端出一把木椅,坐在大院里,抬头远眺天边的晚霞。
    晚霞绚烂,通常将她白皙的脸蛋映得通红,仿佛涂了满脸的胭脂。
    在日暮将近的时刻,大院里孩子们嬉闹的欢声笑语俨然变成一首催眠的曲子,顾樱通常会在此刻合上眼,偶尔会进入梦乡。
    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她的肚子逐渐显现。
    归希文便舍不得再她独自一人坐在外面,每每瞧见她合眼,总要拿出一张薄毯,轻轻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等她醒来。
    有次顾樱是被惊醒的,她醒过来,瞧见面前的归希文,立即抓住他的手。
    神色中有些慌乱:“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结婚了。”
    归希文望着她不安的眼神,揣测:“新娘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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