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页看完,童眠瞥了一眼搁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无奈地问道:“看完了没?”
    “看完了。”那毛茸茸的脑袋发声,“诶——就没有了吗,还没看够呢。”
    童眠忍着怒气,“我说,既然看完了你就赶快让开啊,我肩膀都要被你压废了!”
    封辞逆直起身子,轻轻地用头发蹭她的脖颈,“不好意思嘛。看得太入神了,情不自禁就这样了。”
    早在20分钟之前,他就嚷嚷着已经把那本漫画看完了,无聊的很。叫他新拿一本也不去,非要挤过来和她一起看这本。
    幸亏看的过程中还算安静,就是在看到恐怖的部分,发现她起了鸡皮疙瘩时,会刻意把呼吸喷在她的脖子,害得她鸡皮疙瘩更甚。
    童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问道:“现在时间很早,要再看会儿吗?”
    封辞逆点头如捣蒜,“再看一本!”
    这次童眠拿了这个系列的后面几卷,准备一次性追平。封辞逆本来准备故技重施,继续趴在她的肩上看,但遭到童眠的严厉制止,于是也拿了跟她一样的。
    看完最后一本,童眠意犹未尽地合上书,“好想知道后续啊。”
    封辞逆也合上书,“我也是。”
    童眠狐疑地看他一眼,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封辞逆笑眯眯地贴上来,“学姐饿了吗?”
    童眠:“有一点。”看看时间,确实也到饭点了。刚刚看漫画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意。
    她问:“你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封辞逆答道:“倒是有一家,我之前听说那里的牛排很不错,不知道学姐对西餐厅感不感兴趣?”
    “都可以,我不挑食。”
    这是她当时的回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坚定地拒绝,然后随便找家烧烤店应付了事,逃之夭夭。
    一切都很正常,童眠在点单的前一秒还这么想。
    “您的菜单。”服务员将菜单递到童眠身前,她下意识地接过,隐约觉得这道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她试着拽了一下菜单,发现拽不动,服务员单手拿着菜单,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那手一看便是少年人的手,指节修长,掌心宽大,未见太多皱纹和老茧。但却不似湛从远和封辞逆那样白皙如玉,更偏向于小麦色,和柯顺的手有点像。
    童眠顺着他的手,一寸寸地往上看,内心突然升起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目光慢慢上移,先是青筋暴起的脖子,再是紧抿的嘴唇,最后是眼睛,阴沉的、看不出情绪。
    施以岸突然松手,童眠刚才僵持的力气不下,没收住,菜单在桌面上发出“啪”的巨大响声。
    她没去顾及被甩在桌子角落的菜单,自然地打了招呼,“好巧哦,你在这里兼职吗?”
    施以岸面色稍有缓和,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诶——?”封辞逆翘起二郎腿,一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戳了戳童眠放在桌上的手,然后又指向一边的施以岸,“学姐认识他吗?是你的同学吗?”
    童眠被他戳的不自在,手滑下桌子,想收起来,但却被封辞逆灵活地摁住,以极大的力气将她强行拖了回来。
    他双手捧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缓摩擦,轻笑了一声,“学姐不舒服吗?手好冷呢。”
    童眠挣扎无果,回道:“不是同学,是一个认识的学长,施以岸。”
    说完,她扭头转向施以岸,说道:“这是封辞逆,前几天参加后勤部认识的学弟。”
    “啊,原来是学长啊,你好,学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封辞逆挠了一下童眠的手心,慢慢收回手,“不过学长很缺钱吗,刚满16岁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打工?”
    童眠在下面踹他一脚,“你自己不也是天天打工,好意思说人家。”
    她没管对面哼哼唧唧解释的封辞逆,把刚刚被甩到餐桌角落,正在边缘摇摇欲坠的菜单拉回来,随意翻开一页,“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吃,有什么推荐吗?”
    施以岸踱步靠近,下身明明还离了些距离,上半身却几乎要把她圈在怀里,右手拿起铅笔在菜单上圈圈画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可以。”
    童眠又踹了一脚差点扑上来的封辞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将菜单递回到施以岸手上,“那就这些好了。”
    施以岸走后,童眠立马收回脸上的笑容,双手环胸,右手指尖在左臂上有规律地拍打着。
    封辞逆起身,从对面挤到跟她一排的沙发上,撒娇地往她身上靠,“刚刚那个学长点了好多,是想让我们帮他照顾生意吗?”
    童眠试着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动,作罢,冷着脸没吭声。
    封辞逆似乎意识到她生气了,原本在心里灼烧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的不安感。
    他将下巴搁在童眠的手臂上,轻轻地蹭,“学姐,你生气了吗?”
    童眠望向窗户外的人群,没说话。
    原本堆砌在心中的妒忌、怨愤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恶毒、诅咒的话语扼在喉咙里。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就是想要她的宠爱吗,为什么反而还会被她推远。不就是挑衅了那个学长吗,明明是他受了委屈,为什么还会被惩罚。
    嫉妒……
    都是你的错……
    封辞逆攥紧她的衣服,再松开手时,条纹上衣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
    他眼眶里盈起泪水,“我知道错了……”
    童眠转头看他,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那里面清澈、纯真,盛满少年人的爱意。
    “说说看,你错哪了?”
    封辞逆小声抽泣,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列举自己的“罪状”:“不该没礼貌,不该说那个人的坏话,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都是次要的。”童眠打断他的话,拨开他额前的刘海,让那双眼睛完全展露出来,“你知道你主要错在哪了吗?”
    封辞逆呆呆地看着她,摇头,“不知道。”
    “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理解你对我有好感,所以想要极速得到我的认可,但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我对你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义务为了你去得罪其他朋友。但是,你要知道,有了像你这么乖的小狗,我怎么会看得上其他人呢?”
    童眠用手指临摹着他的轮廓,从额头到嘴角慢慢下移,最后用大拇指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但前提是,你要足够乖,不要干涉我的正常人际关系,好吗?”
    封辞逆艰难地咽下口水,眼睛一眨也不眨,“……好。”
    “乖小狗。”童眠揉了揉他的头,又把他被她拨开的刘海挪到了眼前,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那现在就回原位,牛排马上要上来了。”
    封辞逆乖乖应好,坐到她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童眠对他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招对直球也管用。
    后面二人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而美好的晚餐时光,意外的是,上菜的人不是施以岸,后面他也一直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点的菜实在太多。封辞逆常年为了保持模特身材,吃的一向不多,童眠虽然喜欢吃西餐,也无法解决掉四个人的量,满桌子的菜还剩了大半。
    “我吃饱了。”童眠放下叉勺,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
    对面的封辞逆早就吃饱,已经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看着她十分钟了。在这样火辣的注视下,哪怕她食欲再好,也无法吃下更多东西了。
    “提前说好了,这顿是我给学姐赔礼道歉的礼物,所以我请吧。”
    童眠过意不去,“那怎么行,点了这么多,你又没吃多少,还是AA吧。”
    封辞逆没听她的话,叫来服务员,掏出手机就要结账。
    服务员一脸微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们这桌已经有人付过了。”
    封辞逆嘴角一抽,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卸力,任凭手机砸在沙发上,“切。”
    看得出来,封辞逆对这种背后偷偷逞英雄的手段非常不耻,但他并没有当着童眠的面说什么,只是一再强调这次不能算数,下周一定要让他请一次才行。
    童眠耐不住他的念叨,暂时是答应了,心里已经在计划下次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童眠在路口定住,“我家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封辞逆听话地停下,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学姐再见,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童眠应下,然后转身向昏暗的巷子里走去。一步,两步,直到彻底走近两个路灯之间的盲区,也就是整段路中最黑暗的地方。
    童眠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事?”
    五步开外的距离,一个黑色身影顿住,然后缓慢往前走,停在离她两米的距离。
    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和轮廓,再联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施以岸?”
    黑影沉默两秒,“嗯。”
    童眠并不意外,或者说,他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你找我,有事吗?”
    施以岸蒙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和情绪,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干涩地响起,“我是……想问,上次那个请你吃饭的事。在学校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你,但我怕今天错过了又要很久才能见到,所以才跟着你过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身影明明很高大,嗓音也已经蜕变成了磁性的男声,但话语中的忸怩与不安却仍然保持着少年稚气,倒是意外地和外表反差很大呢。
    “我差点把这回事忘了,不过请吃饭就不必了,今天你不是已经付过钱了吗。”
    良久,施以岸才艰难地发出声音,“那不一样。”
    “但是要你请客两次我也过意不去,毕竟你兼职赚来的钱也不容易。”童眠向前走进一步,在黑暗中寻找到他明亮的双眼,“要不你明天来我家吧?你亲自做饭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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