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 作者:点错鸳鸯谱

    第三十四章 改变

    第二天,沈朗又把众人召集起来。“今天我要和大伙说一件大事——”随着沈朗一开口,下面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以前大家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和自家的田地少有很大的关系。所以现在我决定要变一变——”听见沈朗提起了田地,台下的军户们立即都竖起了耳朵,连一些已有成为庄丁意向的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当然,这种现象在以前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以前若是有当官的和他们扯田地的事,那就当是在放屁了。可是体会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却是下意识的对沈朗有了期望。

    依明代的卫所制,与普通的旗军一样,各地守堡墩军同样拨给田地四五十亩,还有牛具种子等,以让墩军们耕种养瞻,专心守望。三里堡墩内军士都是世袭军户,祖辈都在这里生活,原本也同样分有土地。虽说军户的田租子粒每亩需要交纳两斗,比普通民户们租重了一倍,不过在明初时,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大明屯田制的弊端,让三里堡与卫所其余旗军一样,长年下来,墩军田地大多己经被各级军官们侵占得差不多了,他们私下也成为各个军官们的佃户,近年天灾不断,加上他们每年都要交纳沉重的租额,根本难以糊口。这也是他们与妻小看起来象乞丐的缘故。

    “我会让大伙重新拥有土地的!首先,我名下的田地有二百五十亩,占了三里堡现有土地的一半。而按照卫所的规定,包括我的养廉田在内,我应该有一百五十亩地,所以现在我把多占的一百亩地退出来。这些地统统分给大家!”沈朗坚定的一挥手道。

    “好啊——”“好啊——”一听见沈朗这么说,众多军户都是激动的挥舞起了手臂。以前只有军官侵吞军户土地的,可是今天呢,倒过来了!这样的上官哪里找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这一刻有很多人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今后就把这条命卖给沈朗了!

    看见众人情绪高涨,沈朗点了点头。继续道:“另外,再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上面的长官们也知道大伙度日艰难,退了四百五十亩地回来,这些地,等到地里的这茬粮食收了后,就可以划归三里堡所有了。”

    “哗——”人群又是一阵大哗,虽然沈朗说的隐晦,可是大伙都是明白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把田地又退回来了呢,例如换成是你,吃到嘴里的肉叫你再吐出来你肯吗?这就说明沈朗在上面有靠山,这样的话,他们跟着沈朗就更放心了。虽然被侵占的不止这个数,可也不错了。毕竟以前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有了这四百多亩田地,再加上沈朗退出的一百多亩,那就是整整六百亩,以现在四十二家军户计算,平均每家可以分得十亩多,虽然按照卫所的标准还差了近一半,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爹,我没说错吧,这又分米面又分田地的,这大人看上去年纪轻轻,手面却是这么阔绰,干庄丁看来不吃亏啊——”“嗯,还用你说吗——等会我就报名!”那汉子已经激动的浑身火热了。

    看见众多军户欢呼雀跃的样子,沈朗微微一笑,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五个小旗一眼,照他这几天了解下来的,这几个小旗也有侵占土地的现象,虽然都只有二三十亩的样子,不过这也是他不允许的,现在他已经带了头,就看他们是不是知趣了。

    果然,看见沈朗向他们看过来,邓禹坐不住了,本来作为小旗,前几天他就比普通的军户多领了一半的米面和猪肉。现在沈朗又朝他们看过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而且,此时若不退,那就是与全堡军户为敌。

    “我以前糊涂,多占了三十亩地,现在也全部退出。”邓禹马上道,虽然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很好——”沈朗赞许的点了点头。多年以后,已经升任千户的邓禹还是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英明的一次决定。就是这一眨眼的时间决定了他的后半生。“我,我也退出三十亩——”“我也是——”马武,马成兄弟看见邓禹已经表态,也很快跟着表态了。

    随后就是李忠,他退出的是二十亩。因为他为人比较老实,所以侵占的最少。最后只剩下刘隆元了。出人意料的是,他只是退出了五亩。听见这个数字,沈朗不由得脸色微微一沉,据他的了解,这个刘隆元其实是这五个小旗中侵占土地最多的,最少也有五十亩。可是现在,他却是只退了一个零头……

    “刘小旗,你确定这个数字吗——”沈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似乎感受到了这无形的压力,刘隆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总旗大人,小的也有难处啊,小的……”“好了,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沈朗打断了他的话,已经没必要听他的解释了。无论是上面还有八十岁的高堂也好,还是下面还有几岁的娃娃也好,这些都不是理由。沈朗已经把他划入了黑名单!

    刘隆元看见沈朗面色不渝,心里小小的怕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老子就不交咋的,我的妹妹是丁百户的宠妾,怕个鸟啊。

    “现在有谁的土地被刘隆元侵占的,请站出来——”沈朗面色冷峻的道。“哗——”听见这话,台下的人群就是一阵骚动,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而刘隆元此刻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沈朗:“你,你敢动我,你就不怕吗——”沈朗看着他冷冷一笑:“怕,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害怕的话,这三里堡我就不来了——”看着刘隆元怨毒无比的眼神。沈朗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有怕的。我怕昧了大伙的田地,晚上睡不着觉!”

    沈朗此言一出,台下掌声雷动!连三里堡的天空都变得晴朗了!那些军户更是把手都拍红了,多少年没有看见这样的上官了!“放手,放手——你别拉着我——”随着声音响起,台下一个军士奋力挣脱了自家婆娘的阻拦,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总旗大人,小的豁出去了——姓刘的吞了我家十亩地!”“你,你——”刘隆元手指中那个军士大叫。脸都成了猪肝色!

    “没错,就是我怎么样——”那个军士面无惧色的和刘隆元对视:“以前没人为我等撑腰,只好忍气吞声。现在我若是还不敢站出来,我干脆进宫当太监算了!”“好——”人群中又是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声音之大把房顶的瓦片都可以掀翻!这个刘隆元在五个小旗中侵占的田地最多,人品也是最差的。现在看见他吃瘪,哪还有不高兴的!

    “很好——”沈朗赞许的看了这个军士一眼“你放心,有什么事我挡着——绝不会牵连到你身上!”说着沈朗看着刘隆元冷冷一笑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冲着我来,如果你敢对他暗中下绊子——你怎么对付他,我就怎么对付你!”听见沈朗的话,下面又是一阵掌声雷动,有这样的上官撑腰,还怕什么呢!“大人——他占了我家五亩地——”“大人——他占了我家六亩地——”听了沈朗这么强硬的话,台下不断的有人站出来指证刘隆元,到了这时候,他们还怕什么呢?随着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已是形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而刘隆元呢,此刻除了呼哧呼哧喘气,已经说不出话了。

    “很好——”这时沈大已经把弹劾刘隆元的状子写好了,递给了沈朗。沈朗旋即签上了大名,然后看着这些被侵占的军士道:“你们也签个名吧——”这时这些军士却是有些犹豫,嗯,沈朗还以为他们不敢呢,一个军士怯生生的道:“大人,我们不会写字,按手印成不——”沈朗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这个茬了。“可以啊——”很快站出来的这些军士一个个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沈朗数了数,足有七个之多。

    “很好——”沈朗收起了状子,对刘隆元道:“今天我就会把弹劾你的状子送上去,估计快的话你这个小旗再干个二三天也就差不多了。”“好!好!好!姓沈的,你等着瞧——”刘隆元总算把气喘匀了,气急败坏的道。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在整个过程中,邓禹他们都是一言不发,虽然刘隆元也曾向他们递来求助的眼神,他们却都是愣装没看见。甚至他们都暗自庆幸,刚才还好没有昏了头,不然现在怕是和这刘隆元一样了。至于替他求情的想法,他们是一点没有。这刘隆元平时仗着自己的关系硬,一直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现在这样正好巴不得呢!虽然同为小旗,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下场,可是这刘隆元落得这个下场,就是活该啊!

    “很好,现在害群之马已经走了,咱们继续刚才的事——”沈朗继续道:“这些土地都要要夏收之后才能交割,现在先交割田契。至于刘隆元的那些田地,等到上面的批复下来后再收回来。”说着沈朗冲沈大一点头,沈大马上取出了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田契,放在桌上。

    “大人,请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回家去拿田契——”邓禹高声叫道。到了这时候,就该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大人,我们也是——”马武,马成,李忠也是赶忙道。“嗯,快去快回啊——”沈朗笑着点了点头。“遵命——”五个小旗都是一溜小跑的回家拿田契去了。正当沈朗开始安排分发田契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民户。怯生生的道:“大人,我,我想参加庄丁可以吗——”

    他就是刚才和婆娘商量的那个。看了刚才沈朗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对成为一个庄丁充满了信心。“可以啊,完全可以。”沈朗笑了:“嗯,庄丁的待遇等同于军户,前几天米面的差额你现在就可以来领。至于猪肉嘛,已经退掉了,换成铜钱补给你。”“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青年连声道。他那站在人群中的婆娘听了也是面露喜色。“至于田地嘛,也不会让你吃亏。等一会我就会说到的。”“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青年又是连连感谢道。说着他就在沈二的带领下去大厅领米去了,等到他出来时背着沉甸甸的米,摸了摸鼓鼓的腰间,心中暗自庆幸,这一宝押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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