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银款先仅着兵部,别的衙门也得开张。何况辽北重建,别的不说,兵械粮草就得第一个拨下去,这就是巨额数目了。不瞒殿下,连帝都新补充的禁卫都还用原来的地方配置,衣甲都没钱换。”
    荣烺点头,“若是方尚书,还可以。”
    史太傅接着为同僚哭穷,“御史台司百官风纪,不能让御史台为银钱操心,把应拨的银子,给御史台补足就好。”
    荣烺,“我虽不大喜欢程御史,也认同史师傅你这话。”
    接着,史太傅分别为吏部刑部都哭了回穷。荣烺都依了他,而后果断一挥手,“其他的你不用讲了,我是绝不会管礼部和翰林院的!”
    史太傅道,“我也不喜齐尚书,跟夏学士也交情不深,可是礼部和翰林院的其他官员没得罪殿下啊。”
    “哼!反正我不管他们!史师傅你再啰嗦,就从工部扣钱!”
    史太傅立刻不敢多话了,生怕荣烺扣他的银子。
    荣烺能帮朝廷借银子的事,也没瞒着父兄。荣晟帝很愿意,但荣烺也提了条件,“绝不把银子借给礼部和翰林院!”
    荣绵特想帮礼部翰林院说说情,荣晟帝直接答应了闺女,“行!我也知道你跟齐尚书不对付。礼部本身银子也够。”细问荣烺借银子的事。
    荣烺说,“也不是我借,是赵族长,父皇你还记得他不?”
    “记得,不是给你打击私产么?”
    “嗯,他跟银号比较熟,知道朝廷艰难,就给我出的这主意。先把今年撑过去,明年夏收就能还商贾银子了。咱们喘过这口气,也不忘商贾的忠心。我想着,这也成,先解了眼前的难么。”
    荣绵颔首,“是这个理。赵族长有这样的才干,何不到朝廷就职?”
    “他是个怪人。上回我去开封就请过他了,他死活不答应。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赵族长很有义气,我人手不够时叫他来帮忙他就来帮忙了。”荣烺说。
    荣绵知道世上有各式各样的怪人,他并不勉强,道,“既然是朝廷借款,内阁中让钟尚书出面吧。”钟尚书掌户部。
    荣烺没意见,“到时户部拨银子,可不能少了史师傅的。我都跟史师傅说好的,原本也是朝廷沾史师傅的光。”
    荣绵笑着答应,“你跟史师傅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以前我是觉着史师傅叨叨个没完,还偏心眼,人也无趣。后来我才晓得,还是史师傅这样的实心人可靠。”荣烺学着史师傅瞪大双眼的样子,“我一说能借着银子,史师傅两只眼睛刷的睁这么大,噼啪噼啪的放金光!”
    荣晟帝荣绵都给荣烺这话逗笑。
    荣烺道,“借银的事,既有钟尚书管,我就不插手了,我还有旁的事要忙。我派个使者与钟尚书一处,算是我的使者,若事情有不顺遂,也省得钟尚书还得到后宫寻我,使者就能回我。”
    荣晟帝问,“你想让谁代你去。”
    “就阿颜吧。她如今在宫外,事事便宜。”
    荣烺让颜姑娘代自己参与朝廷借款之事。
    一听是颜姑娘,荣晟帝当即便应了。
    另外,荣烺还让荣玥郑锦在工部开的工程周围巡视,她俩一人巡视工程周边的商业,一人巡视工程进度。
    荣烺派两人的原因也很简单,工部做工程,都是借的她的银子。她得看自己银子有没有被贪污浪费。
    两人手持刻有“公主使者”的令牌,每五天要给荣烺写一份报告。
    还有,鉴于近来巴结她的人太多,荣烺还挺忙的。
    这主要是史师傅在内阁的宣传效果,都跟公主搞好关系吧,公主去给咱们弄钱了。连钟尚书这一向跟荣烺有旧怨,性情有点清高的家伙,都让闺女给公主送了份厚礼。
    由于禁卫军也是缺钱大户,朱雀卫大将军千万拜托楚小叔、北禁卫秦大将军则是托的楚姑娘将他的忠心带到宫中,并且细致阐述他们两军中的艰难,以及需要拨银子的地方。
    至于玄武卫白家,不用劳旁人,白大将军让闺女直接进宫拉关系。
    荣烺说,“阿白,你的话我是信的。白大将军也素有名声,只是一直没打过交道,对他是耳闻的多眼见的少。”
    白姑娘笑眯眯地,“我也说我爹,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能有用的?他非要我来,我才来的。我才不为他说话,我来看看殿下。殿下您不知道,许多人打听您的喜好,想送礼讨您喜欢。好待户部有了银子能多补一些。”
    “其实玄武卫不大缺钱。”白姑娘悄悄跟荣烺说,“禁卫是诸军中待遇最好的,只要帝都恢复往日繁华,玄武卫负责的城南,城南是市坊所在。以前市坊商会都有孝敬,这些银子我父亲不拿,是给下头人的。那些巡街的守卫的,差使比较累,多照顾他们些。”
    “还有这些讲究。”
    “都有的。”白姑娘小小比划了一下,“帝都府也有一份,不过大家都有个度。得了商会的这个,就不能往商家伸手了,这也算是坊间规矩。”
    “那白大将军还让你来干嘛?”
    “让我来跟殿下说些好话。”白姑娘有些好笑,又无奈,“殿下也知道我爹,自太后娘娘过身,我家在朝就不甚得意。先前楚伯伯被派往辽北,我爹吓的把官都辞了。若非卫城之战有殿下照应,我家还立不了那些战功。”
    卫城之战郑帅说了算,白家子弟上场,郑家的确有照应。
    会照应白家,为的就是先前在太后跟前那点香火情。
    白姑娘低声道,“经先时的事,我爹能再掌玄武卫,心里对殿下非常感激,却不好跟殿下走的太近。明面儿上近了,待殿下想用玄武卫时,可能玄武卫就不归白家掌握了。”
    荣烺道,“这也是我无能。先前我总是心软,说了也不算,才让你们受这些苦。”
    “殿下怎么能这样说?殿下对我们多有回护。”
    “就不说这些了。让白大将军安心吧,以后我绝不会让功臣白白流血。”荣烺正色道,“禁卫有其本分所在。当年皇祖母能护住的人,我一样能护住你们。”
    白姑娘双手交叠放在额前,对荣烺深深一躬,轻声说,“愿将来向殿下行此大礼之人是我的父亲,而非臣女。”
    荣烺扶住她,“我希望是你们父女二人。阿白休妄自菲薄,我有颇多要用你之处。”
    白姑娘惊喜,“殿下只管吩咐,寻常小事我还做得来。”
    荣烺需要对白家对玄武卫更进一步的了解。
    荣烺非但给小伙伴儿各寻了差使,对于朝中诸臣的示好,她悉数笑纳。尤其翰林夏掌院,夏掌院见到荣烺的珍藏书单后就走不动道了,他再三恳求太子,请太子替翰林说情,翰林中人学识渊博,最适合帮公主整理那些珍藏的孤书典籍了。
    太子荣绵倒也替翰林讲了情,奈何他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说不少好话,都没能撼动荣烺对翰林的偏见。
    夏掌院无法,只能亲自上了。
    他向太子打听了一些公主的喜好,贵重的他买不起,就给公主带了两卷他写的书,向后宫递牌子求见公主。
    荣烺回绝了两次,第三次才肯见他。
    夏掌院年纪并不算老,六十几岁,在内阁,这算正当年。不过,他在西南多年,皮肤晒的有些黑,行止间犹可见浸润多年的书卷气。
    夏掌院开门见山,“殿下厌恶老臣,老臣明白。老臣原也想辞官还乡,还请殿下别因不喜老臣迁怒翰林。翰林中学士博士数十人,个个学识渊博,各有所长。殿下珍藏之书,是先代智者大贤的心血,若能见白于天下,有益于世人,岂不是殿下的功德么?
    便是殿下心怡的国子监,里面的先生也皆出身翰林院。请殿下切勿舍近求远,老臣已写好辞呈,这便要归乡了。”
    “你归不归乡跟我无关。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荣烺问。
    夏掌院倒也是个坦率人,“殿下对太师的厌恶,天下皆知。臣与太师志同道合,自然也难讨殿下欢喜。”
    “你说的很对。”荣烺打量着他,“我的确是因为秦太师的缘故不喜欢你,但朝臣与我政见不同是常有的事,我还不至于因此就厌恶你。
    我厌恶你是因为听闻你自到内阁,从来政见与秦太师一致,秦太师往东你往东,秦太师往西你往西。你是真的事事与他政见相见么?你从来没有不赞同他的时候么?”
    夏掌院不解,他受秦太师提携,他们又是旧友,自然会同进共退。
    荣烺冷嗤一声,“提携你的不是秦太师,是朝廷!让你做官的不是秦太师,是朝廷!你是朝廷的掌院学士,不是他秦太师的掌院学士!”
    荣烺怒斥夏掌院,“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与他政见相同,赞同他没关系。这是赞同,不是附和。你与他不同时,你就该堂堂正正的说出你翰林掌院的主见!你是他的应声虫么?
    就你这一点风骨都无的掌院,还想让我把珍本交给翰林院!
    你配得上诸翰林的领袖么?
    就你这样的还想我把珍本交给你整理,做梦去吧!”
    荣烺把夏掌院骂一顿后赶出了含章殿。
    荣绵听说夏掌院的惨状,特意安慰了夏掌院一番,夏掌院还是很尽职的大职,词藻写的也好。
    夏掌院珍本没求到,挨顿臭骂。
    齐尚书真心疼他,“我就说你最好别去,宁可不看那些劳什子珍本,也不受这窝囊气呀。”
    夏掌院平生最恨齐尚书,啐他,“滚吧你!”
    李尚书倒是拉着齐尚书,“要不老齐你也跟公主示个好,公主说了,就算借来银子,也不分礼部一个铜板。”
    “爱分不分!老子就是穷死,也不当受气包!”齐尚书推开李尚书,穷不啷当的走了。
    随着荣烺在朝中的崛起,她的小伙伴们也都有了名声,尤其荣玥,竟在市坊间都得了个侠女的名声。s
    这事说来不长,荣玥不是受荣烺之托去巡视工部工程周边的商业氛围么,她是个认真的人,每天都要去看一回。
    她还不是走马观花,都会细细走访,有时还要寻个干净铺子坐一会儿。
    工部这些活都是些苦活,来干的也都是力道好的民夫,不过人多的地方便聚了许多提篮叫卖的小生意。
    这些小生意,就是衙门的人见了,也不多为难的。
    这是真正的小本生意,所得有限,多是郊外农人秋后补贴家用。
    这些小生意,更不在商会的眼里,故而他们也得不到商会的庇护。
    街上的一些二溜子疤赖子的凑一处,就爱寻些是非。
    这些人不敢去惊扰工部差使,就寻周边这些小商小贩的麻烦,反正你得出几个铜板,不然别想痛快。
    荣玥生长的世界,是听也鲜少听到这种人的。
    然后,她就亲眼看到有个好几个闲汉吃东西不给钱。那摊子是每天推着板车来做生意的一家五口,都是勤快人。父子俩在厨下忙,妇人带着俩闺女招呼客人吃食。
    非但不给钱,还调戏人家闺女。
    荣玥见世间竟有此恶人,当下气的浑血哆嗦,没多想,一只茶碗就冲那对女子动手脚的闲汉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闲汉的手就被砸个正着。
    闲汉惨叫去瞅,见荣玥两眼喷火的瞪着他。荣玥两三叔过去,指着闲汉直哆嗦,她实在不会骂人,想半天骂了句,“流氓!下作!”
    对侍从道,“都抓起来!送帝都府审判!”
    荣玥因是办公主交待的正经事,穿戴很低调,这些闲汉见她带着侍从丫环,知她必是有些出身的。倒也不敢动手。不过,被抓住的那个直着脖子大喊,“我叔叔是帝都府捕头,谁敢动我!”
    荣玥四下扫扫,实在无趁手之物,只能从摊子的桌上拿起一只粗瓷水壶,对着那人的脑袋咣一下子,闲汉直接晕菜,再不叫嚣了。
    荣玥一指其他几个闲汉,问他们,“是跟我去帝都府,还是打晕之后再去?”
    几人扑通扑通跪地,咣咣咣磕头,直呼,“奶奶饶命!我们愿意跟奶奶去!”
    荣玥表示满意,放下水壶,就带着一溜闲汉到帝都府自首去了。
    她骑在马上,把闲汉们绑成一溜儿,其中两人抬着晕死的那个,最后由侍从牵着绳子头,这样也不怕闲汉会偷跑。
    荣玥会武功,那人只是砸晕,并不是砸死。待将人送至帝都府,交待好这些都是惊扰百姓的无赖,让帝都府一定要给足教训,特意交待砸晕那个的叔叔是帝都府捕头,切不能因私放人。
    荣玥是宗室县主,她有事交待,夏府尹听的都战战兢兢,再三保证一定秉公处置,教这些无赖重新做人。
    荣玥把人交给帝都府便回家去了,她感觉民间百姓过日子十分不易,与母亲、婆婆说,“就是见到最普通的小吏,百姓都点头哈腰的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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