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就云锦绣问出来, 杨觉不会动怒。
    两人既然心意相通,也打定了主意后半辈子相伴到老。那么有些话更应摊开的说。
    “陛下需要吗?”杨觉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第一时间问起云锦绣是否觉得有这个必要。
    云锦绣认真的摇摇头,“我并不喜欢公子受天下人非议, 而且公子也不乐意看到杨家的人高兴。”
    要不说他们相互自知呢?
    杨觉凝望着云锦绣道:“确实。”
    “公子不介意无名无分?”云锦绣更得问出这一句, 至关重要的这一句。
    杨觉听着云锦绣的话, 早就适应云锦绣的坦率, 重重点头,“如此也能让皇上有反悔的机会。”
    咦!这有的人啊,总是嘴硬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着实过分!
    云锦绣瞅了杨觉半响,终是让自己莫与他计较。至少,杨觉心中有她,当着她的面承认了有她, 那就好!
    终于挑明心意的这么两位, 却没有像普通的人一般如胶似漆。
    毕竟早些年他们就已经形影不离, 彼时相伴, 有情或是无情的相处, 端看彼此怎么看!
    阮英等着杨觉出宫呢, 结果等了一晚上愣是没等到杨觉再回无为观,品出其味的阮英不得不考虑, 莫不是他中了云锦绣的计,成了云锦绣收伏杨觉的棋子?
    想到这个可能, 阮英恨不得拍掌叫好!
    哎哟, 他就说嘛, 云锦绣难得喜欢一个人,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不努力就放手的人!
    杨觉好不好, 怎么好,云锦绣心里有数得很。
    这么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
    假意放弃,令敌松懈,却又突然以敌人最在意的事冲击敌人,攻敌之心。一连串操作,想拿下敌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成为了棋子的阮英啊,盼着云锦绣和杨觉能成好事,云锦绣这不能有孕的事一定得是假的。
    心下祷告着,阮英照常上朝,目不转睛瞅着云锦绣看也是没有谁了!
    可惜,云锦绣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吗?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她的欢喜与否,比登天都难!
    啧啧啧,阮英是真觉得云锦绣这藏得真好!
    同时阮英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儿,这心里怎么就那么踏实呢!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他可是被派到云锦绣的身边打听消息的,这么突然不见,有人等了他一整天都没有消息,终于见着人出面,散朝之后,想找云锦绣的阮英先被人堵上了。
    “消息打听的如何?陛下是怎么说的?”第一个出面问起阮英的人正是宁栖梧。
    其余人,王申和范长生都在,该齐的人都齐了。
    阮英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有那么一回事。
    “此事尚未有答案,诸位且莫着急,待我从陛下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诸位。眼下我得先去见一见陛下。诸位想要的答案,只能是陛下给,不是吗?”阮英要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哪里会吝啬于告诉眼前的这么多位,但是如今的情况他不是还不能确定吗?
    眼前的这么多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郑重,阮英不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那我们就等着你。”退一步只不过是为了让阮英可以去打听消息,用人嘛,就得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阮英与他们作一揖,赶紧走!
    好在杨觉似乎的确在宫中住了一宿,也早就料到了,阮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寻他,所以没等阮英来到云锦绣的正殿,已经先遇着了杨觉。
    “杨公子。”真看到杨觉在宫中留宿,阮英的眼睛闪闪发亮。
    “右仆射。”杨觉沉着的迎对阮英,阮英已经同杨觉一阵挤眉弄眼,“这么多年以来,公子已经许久没有留宿宫中,没想到这一回公子居然住下了。”
    “往后你得习惯。”杨觉也是落落大方的人,所谓魏晋风.流,皆是随心而为之人。
    阮英一听拍掌叫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陛下是打算跟公子怎么定论夫妻之名?”
    果不其然,一旦听说云锦绣有了人,若是别的人也就罢了,但凡是杨觉,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杨觉和云锦绣的名分该怎么定?
    “需得有名有份吗?”然而杨觉的下一句话,让阮英傻了眼。
    不甚确定地扫过杨觉一眼,阮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与陛下的事,我们有数。”换而言之,杨觉和云锦绣都不希望太多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指手画脚。
    阮英咬住了下唇,一想也对。
    云锦绣既然已经成为了天下之主,就不可能给后世留下一个坏的印象。
    身为君王怎么能让人凌驾于自己之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吗?
    反观杨觉,也不是那等愿意受委屈的人,让他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位男皇后,这不是打杨觉的脸吗?
    阮英默默的闭上了嘴,不过又想起来还有另一回事没问清楚,赶紧问:“陛下的身体。”
    杨觉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却如陛下所说。”
    这回阮英整个人都不好了,“公子已经确定吗?从前公子并不知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伤......”
    后头的话不用说,杨觉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追根究底,已经没有意义。此事依我所见,不宜对外宣扬,天长日久,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好在陛下还年轻,只要陛下以天下为重,天下大治,彼时也不会有人能够动摇陛下的江山。至于传承之人,此时讨论是否言之过早。”阮英那么一问,杨觉是不能如实相告的,要阻止阮英往后再问,杨觉有的是办法。
    阮英长长一叹,这伤了身体不能生,能怪云锦绣吗?
    若不是为了平定天下,云锦绣又怎么会几次三番出生入死,深入险境。
    若没有云锦绣这样不怕死的冲锋陷阵在前,就没有那么多不畏生死,敢于和胡族死战到底的将士。就更不要说有如今这天下安宁。
    “陛下的功绩不会因为陛下有没有子嗣传承,而有人能够抹去。保卫中原大好河山,驱逐胡族,保我汉人不至于惨被屠戮殆尽,更让这天下恢复安宁,陛下功在千秋。”阮英虽然伤心,但是也必须承认云锦绣所做的一切功绩,不会因为云锦绣生不出孩子而被人抹去。
    至于将来,云锦绣的确还年轻,那么只要云锦绣励精图治,将来谁也不能抹去云锦绣的功绩,在讨论继承人的问题上,一个个也得看云锦绣的脸色,而绝不敢指责于云锦绣。
    “此事须得稳一稳。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杨觉叮嘱一声,阮英点头表示一定会保密,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阮英既然已经从杨觉那里得到了答案,也就不需要再去见云锦绣,这时候去见云锦绣,阮英生怕自己脸上的情绪没能藏住,在云锦绣的面前露出伤感。
    要说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最伤心难过的人肯定是云锦绣。
    阮英为此事感慨万千,那也不好到云锦绣的面前刺激云锦绣。
    等阮英一走,云锦绣已经换上便装走了出来。
    缓缓的走到杨觉的身边,云锦绣问:“忽悠住右仆射了?”
    “陛下,实不该如此任性。”杨觉看到云锦绣依然不能平静。
    “我和公子不一样,公子是郎君,所以公子生来,人人教公子的都是该如何立足于这天地之间,读书识字,明理成智,成就一番大业。
    “身为女子,我和天下的所有女郎一样在家需得从父,以家族为重,长辈为重。可以预见将来我也会和别的人一样出嫁从夫,须得乖乖的以夫为天,要是不信丈夫死了,还得以子为重。
    “为人子女,为人之妻,为人之母。有人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生。可是他们却选择性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仅是女郎,我也是一个女人。
    “我也和郎君们一样,有凌云之志,也有遨游于天地之间自在之意。
    “当然我也还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我不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云锦绣。
    “如果可以,我希望世间的人能够记住云锦绣这个名字,而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我不能选择成为谁人的女儿,至少我能选择成为谁的妻子,要不要当谁的母亲。”
    云锦绣温声细语的说起,这些在天下人看来,女人所生出的不该有的念想。
    “我就想单纯的只作为云锦绣而活着。所以我才会服下绝子汤,我要用自己向天下的女人证明,没有孩子我也依然能够立足于这天地之间,活出属于我的精彩。若是能有女子引以为榜样,向我学习,那是我的荣幸。”
    云锦绣侧过头,透着俏皮的和杨觉说起这句话。
    杨觉知道这世间的女子有多难,也知道云锦绣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既是陛下所选择的,我会陪陛下走下去。”杨觉只怕云锦绣将来会后悔,可如今看来,云锦绣也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早就已经经过深思熟虑。那么不管将来他们会面临多少困难和问题,杨觉都会和云锦绣走下去。
    “那就多谢公子了。”云锦绣衷心的表示感谢。
    杨觉伸出手,像曾经那些年一样,轻轻地抚过云锦绣的额头,云锦绣冲他灿烂一笑,这般,且过一生,再好不过。
    第170章
    熙元平十年, 大熙朝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上下一心,对这么多年以来,一而再再而三骚扰边境的各胡族, 终于打定主意反击。
    而大熙朝第一个要出手打的正是鲜卑。
    和当年有所不同, 如今的鲜卑虽然依然各自为主, 但为了攻占中原之地, 他们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得知大熙朝既然要对他们发兵,更是联合其他部族,只为了对付熙朝。
    兵马聚集,胡族各部合盟之兵有五十万之多,而熙朝传闻不过三十万兵马。
    达成统一战线的人们得知大熙朝的兵马不过这么一点,乐得未战先庆功, 压根不觉得熙朝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 大战未起, 胡族联盟的兵马却突然接二连三病倒, 先是人, 后是马。
    一开始病的人少还没有人当回事,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将军们都有那染疫之人,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这是, 这明摆着是疫病啊!
    一时之间有人慌了, 医者赶紧出面开方治病救人, 可惜一帖又一帖的药服下去, 愣是没有用。
    一来二去, 眼看病的人越来越多,谁能不慌!
    原本想要跟大熙朝抗衡的所谓盟军,随着这一场疫病而起分崩离析,各自散去,最后剩下的只有鲜卑。
    这时候已经有人查出来,疫病并不是无端而起,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抓到这个幕后之人,已经上了年纪,却显得苍老的慕容宏审视着眼前的人,“怎么会是你?”
    在慕容宏面前的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郎,虽然有些狼狈,却依然可见她的美貌。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女郎被抓了一个正着,也没有打算适口否认自己做下的事,反而坦然的面对慕容宏。
    “我待你不够好吗?”慕容宏震惊之余却不得不反思,这么多年以来,难道他对眼前的人不好吗?
    “好吗?将军怕是已经忘记了我的家人,我的兄长,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而我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的。”眼前的女人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可人,看着慕容宏只有恨意。
    “你杀了我的家人,你让我的兄长被你军中的将士折辱至死,更让我沦为军妓。我千辛万苦一步一步的爬到你的床榻前,成为你最喜欢的女人。你以为那是有多么喜欢你吗?
    “不,我来到你的身边,我稳稳的占据你的心,只为了抓住一个机会把你毁了,把整个鲜卑给毁了。我,潘嫣,受尽了你们鲜卑人的凌.辱,那么我就要让你们鲜卑人付出灭族代价。”
    不错,眼前的这一位女子正是当年打开青州城门的潘玉之妹潘嫣。
    这么多年以来,谁还会觉得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世家女郎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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