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他常常沉默,虽然她受他照顾、让他宠着,但她更希望的,是彼此能够互相分享、坦露内心。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么,我们在交往吗?如果在交往我就不该接受那些人对我献殷勤,这样对你或者他们都不公平。
    「如果有女的给你送早餐送宵夜,我才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但有人送我你却觉得没关係。」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係,友达以上?曖昧关係?
    她讨厌模糊的灰色地带,是就是、非就非,她不想在雾里看花,她没有多馀的心力与时间去猜测他怎么想。
    乃葳转头,她没法看他,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哑着声音自言自语:「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係吗?」
    车内沉默片刻。
    方泽微微仰头靠着椅背,叹道:「其实我说谎了。」
    乃葳忽然口乾舌燥,她想过这种可能,却没料到真会是这种结果,她哑口,啃着唇试图保持冷静,但她没有办法,那些挫败与难过,不是双唇紧闭就不会宣洩的。
    她的左手虚握着拳,朝他的右臂捶打,一下、又一下。
    她没使多大的力气,因为她不想弄疼他,但她也不能阻止自己的拳头,因为这样她的内心太难受。
    方泽没有阻挡或制止她,默然地任凭她打。
    乃葳垂下手,呢喃:「你说实话吧。」
    听闻她的声音不再热情,方泽的心里乱了章法,如同看个掌中逐渐流逝的细沙,他急了。
    「我很介意、非常介意。」他的手胡乱地梳过头发,原先工整服贴的头发被他挠乱了,「如果可以,我非常想要一掌拍死那个假装大气的自己。」
    他这几夜都没睡好,对外宣称他是为了提案而失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
    思念是失眠的根源,失眠又成为思念的帮兇。
    无一夜不想她。
    「你……说什么?」乃葳愣了,明明他两就在同个空间聊着同个话题,可她怎么觉得与他的频率对不上?
    她蹙眉,不解地看向方泽。
    方泽侧过上身,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字句恳切地说:「planet现在在上升期,工作上的嗑嗑碰碰让我分身乏术,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我觉得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最好的我。」
    人的一天就是二十四小时,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得到爱神眷顾而多得几个小时来相处。
    月光之下,他已把告白的场景预演数回,甚至某夜在酒过三巡后差点衝动打电话给她。
    不过他的理智总会在最后一刻拦下他,总会有不断浮现的潜在麻烦阻挠他。
    「我没有那么多空间时间陪你,可能你假日想出去玩但我要加班、可能你忽然心情不好但我在开会……可能我合作谈得不顺就会把负能量丢给你、可能我工作要应酬会让你有不安全感、可能——」
    乃葳突然拍了一下手,打断他的话。
    「欸,方泽。」
    方泽止住话语,连同脑袋里如雪球越滚越大的思绪。
    她看着他,说:「我们交往吧。」
    他也看她。
    两人的呼吸轻而浅,如即将沸腾前的气泡,不语的他们煲着曖昧的氛围,彼此的内心早已是滔滔滚水。
    在这只需轻挪一步就往下一阶段的关键时刻,他止步了、甚至是退后。
    「不是,你有听懂我说的吗?」他清清喉咙,板起面孔恍若洽谈商务般,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可预期的困难就有那么多,更遑论那些不可预期的突发事件。」
    「那也只是你的预期啊,又不一定会那样。」乃葳说:「你假日要加班那我就去日夕咖啡嘛、你工作不顺那我就讲笑话给你听嘛!」
    恋爱是需要一点衝动,倘若分析得太过理性,那便会错过许多。
    「交往又不是工作,不用等到万事ok才能在一起啊。」她给他一抹灿笑,「要是遇到困难我们再一起度过嘛!」
    方泽凝视她的唇、听着她的话,她淡粉色的唇瓣像是花朵绽放,露出她珍珠雪白的牙齿。
    她文学造诣不怎么样,这时反倒伶牙俐齿了。
    方泽薄唇一抿,抑制住即将从嘴角倾泻的笑意,他喉头轻滚,哑哑道:「告白是男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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