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下意识地瞧了顾妙儿那脸,却是不肯说出她伺候那主子的打算来,只瞪着顾妙儿,觉得顾妙儿薄待了她,她一门心思为着太太着想,也就她记着太太生前那点恩怨,她还待事成之后拿着那些个银子过得快活,没曾想算计的事儿未成也就算了,偏又失了银子。“姑娘你不念着太太生前的恩情就算了,太太都没了,也没法替自个儿开口,太太底下要是听见了姑娘这般说,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顾妙儿闻言,面上就带了一丝惊愕出来,“嬷嬷说得到是头头是道,我被嬷嬷说几句到是没甚么,只恐怕叫母亲在底下叫嬷嬷说得寒了心。母亲生前是如何待我的,嬷嬷也是知道的,我也将母亲视作我的亲生母亲般,今儿到叫嬷嬷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说,我到成了不念母亲恩情的人了。”
    李嬷嬷冷笑,“说得怪好听,一边说念着太太的恩情,一边儿又要怀疑起太太的用心。”
    “是呀,”顾妙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好似还含了点叹息之意,“所以在我想太太待我是恩情多些,还是盼着我能替她作甚么呢?”
    李嬷嬷听得此言,眼底稍变,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太太能盼着你做什么。”
    “到底是报仇还是报恩?”顾妙儿突然地就提高了音量。
    “报仇!”李嬷嬷被她突然扬高的声音惊得一跳,嘴上也管不住了,就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给吐了出来,待说了出口,她便面上惶然,对上顾妙儿的眼睛,她竟发现这双眼睛出奇的像死去的英国公府上的三姑太太秦霜,那是她的主子,即使是死了,还牢牢地拽紧着她的主子。
    终于,她撑不住了,“是报仇,是报仇!”
    顾妙儿还是叹口气,“早说便是了嘛,将我哄入京来,到底要怎么报仇,你且说来听听?”
    李嬷嬷晓得秦霜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这张像极了她的脸在三个男人之间周旋,叫他们几个人都尝尝那被玩弄的滋味儿,“当年太太老都要入宫为贵人,偏叫他们几个给毁了,叫太太落得只能嫁给顾家,还经年不得回京,还失去了亲生的女儿。”
    这一说,到叫顾妙儿着实有些意外,她还当母亲生前同这几位有事儿,没曾想却是这样的事儿,她笑看着面前的李嬷嬷,“嬷嬷待母亲真是忠心,母亲在底下恐怕很是欣慰,只嬷嬷待母亲忠心,可却不能拿我来填坑。”
    李嬷嬷到觉得理所当然,“太太待姑娘你这般好,你就得替太太报仇。”
    顾妙儿嗤笑,“你看这事儿,母亲生前都未同我说,你也说母亲生前待我极好,哪里又如何能见着我拼着名声也不要了替她做下这桩事?”
    她瞧着李嬷嬷,“嬷嬷,母亲生前不止这些银票,您晓得那些银票都去哪里了?”
    “是嬷嬷私吞了母亲的嫁妆,还是母亲生前用了?”她慢慢地问着,“当年母亲用嫁妆替爹爹解了燃眉之急,这是母亲的大恩,我都记得的。只后来便不见这些了,我也想问问嬷嬷怎的不提这个事,可是嬷嬷你拿着了?母亲无子女,这嫁妆也阖该还给英国公府,嬷嬷……”
    “胡说八道!”李嬷嬷喝止她,“你怎的如此、如此这般……”
    顾妙儿先前到是不曾关注母亲的嫁妆,毕竟是母亲的东西,母亲再待她好,她也不是母亲的亲生子,爹爹生前也同她说过的,母亲的嫁妆,若是母亲故去了后这嫁妆还在,就叫她退还到英国公府——偏母亲死后,一丁点儿嫁妆都未留下,到像是母亲早就同他们顾家毫无关系一样。
    她也不傻,先前未问清这事儿,如今到也算是后知后觉了,对李嬷嬷道,“嬷嬷别瞧着我年岁小,就要欺负我不懂这事儿,我是知的,只想着嬷嬷伺候母亲一辈子,恐是母亲待嬷嬷的心意,也没想着要问嬷嬷。”
    这一番话到显得她为主极为宽和了,听得李嬷嬷那面皮颤动,先前她是小看了她,只当她还不知事,没想到自己同太太生前就说好的事到叫她看得一清二楚——她嘴上是不肯认的,“姑娘也不必怀疑老奴私吞了,也是太太生前用掉的。”
    顾妙儿听得这话已经毫无底气了,到也收起那番非得同她论个长短的态度来,眼里含了笑意,“嬷嬷也放心,既是母亲生前所用,那我就也不必忧心。”
    李嬷嬷松口气,以为是自己过了这一遭了,想着自己的盘算未成,又只余这点银子,心中自是不服的,偏又拿跟前的顾妙儿毫无办法,“姑娘既是拿走了银子,也晓得老奴无处可去,老奴还得厚着脸皮求姑娘收留了。”
    一听这话,桃红就要出言相讥,偏叫顾妙儿拦住了。
    顾妙儿道,“嬷嬷这么些年伺候我也是精心,我不会亏待了嬷嬷的,可嬷嬷年岁也不轻了,母亲生前也是放了嬷嬷身契的,我这边给嬷嬷一百两银子,也全了同嬷嬷之间的主仆之情。我这处也要不得那许多人伺候我,嬷嬷在京里恐也不缺亲人,就与亲人团聚去吧?”
    桃红一听,面上就带出喜色来,她还怕姑娘要留人呢,没想到姑娘到干脆。
    如今姑娘的银钱全由她操持着,自然往屋里去寻了刚兑来的十张十两银票,就递给了李嬷嬷,到底是收了那喜色,正色地到了李嬷嬷跟前,往前一递,“嬷嬷且拿好了。”
    一百两银子并不少了,且再加上她还有的两三百两银子,她还有些私房银子,已经算是身家丰厚了,偏李嬷嬷先前掌过那几千两的银子,这会儿到瞧不上这些个的——瞧不上归瞧不上,她还是实诚地接过来,毕竟她不拿,也没人说她好的,冷着脸对着顾妙儿道,“既然姑娘不要老奴伺候,老奴凭着这些年伺候姑娘的情意,还是同姑娘说上一声,姑娘也别一门心思念着表公子,舅太太着实不好相与。”
    顾妙儿也就一听,并不往心里去,只心里头到有些觉得待表哥不起,想着那日里叫那秦引章……她就  要羞红了脸,想着总不能叫表哥知晓,“嬷嬷提点,妙儿还是谢过嬷嬷好意。”
    李嬷嬷轻哼,冷着脸出了这宅子,回头看那关门的院门,心里头到想着看这顾妙儿的好戏。舅太太是如何之人,她看得最清楚。
    桃红关上门,就回到自家姑娘身边,轻声道:“姑娘真信她说的?”
    顾妙儿摇摇头,“哪里就能用得掉那些?母亲当年是国公府姑娘,虽说嫁给父亲时老国公已没了,可到底还是有份丰厚的嫁妆,爹爹也叫我看过母亲的嫁妆单子,哪里是她这般说的这么轻易?恐怕母亲是早早另有所图了吧,只不想叫我同爹爹知晓罢了,这事儿李嬷嬷必也知情。”
    她叹口气,“英国公府若不提起,我也不便提这事了,就当是母亲生前花用掉了吧。”
    桃红晓得姑娘不曾看上太太的嫁妆,也不再提这事了,“太太用自己的嫁妆也就是了,偏叫家里的银子让那老货把着,到叫姑娘使银子还要看那老货的脸色,如今姑娘也算是把银子握在手里了。”
    顾妙儿闻言一笑,纤指轻点她额头,“你呀,还是你利落,还晓得这么一手。”
    桃红看了那银红一眼,见银红不曾上来凑趣,就唤了她一声,“银红,你好生在这里伺候姑娘,我且出去给姑娘买些东西。”
    银红方才听了那几多秘闻,心下发颤,也对顾妙儿有了几分心服,先前她拿着自个儿的际遇还有可怜这位表姑娘,哪曾想这位表姑娘心儿头明镜似的,把个老奴处理得这般老到。她到了姑娘身边,拿了放在桌上的团扇,替姑娘扇起风来,“姑娘心地儿好,将来定是有福气的。”
    顾妙儿失笑,“那敢情好。”
    桃红自往外边去了,待她得回来,到是喜滋滋的,“姑娘,明儿个便是开试了,可要去送表公子?”她回来得急,就走得鼻尖上都是细汗,也顾不上抹掉,就急着同她们姑娘说。
    顾妙儿这会儿昏昏欲睡,手边的绣样早就扔在一边儿了,也没见绣出个甚么样来,听闻此言,到是立即张开一双妙目,“啊?这般快的?也不见吉祥说。”她看见自个儿手边的绣样,露出一副遗憾神色来,“我还想替表哥绣件东西,不曾想这东西还未绣好,表哥他、他竟要是入考场了?”
    桃红拿起那绣样儿,着实看不出姑娘要绣甚么东西来,“姑娘也别绣了,婢子听闻那贡院管得极严格,必是不许戴这个的,还是不绣了吧,省得叫姑娘花了眼儿?”
    顾妙儿嗔怪道,“哪里就值当这般儿费眼了?”
    她站了起来,便有些慌神,“那明儿我们早些起来,去送送表哥可好?”
    桃红连忙道,“恐怕表公子也在等着见姑娘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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