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了紧拳头,
    “晏欢,你不必担心,我会替殊玉好好照顾华枝,日后的身份尊荣一样都不会少。那些害死殊玉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郁晏欢侧头望着他,总觉得他如今越来越像一位帝王,那些未说出口的野心,她都明白。
    心下莫名悸动,不知所从何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初夏的天色, 似美人面一般,宜喜宜嗔,上午刚下了一阵雨, 午后却有晴空万里。
    这两日郁卿川神色算不上好,郁晏欢就让他歇着,自己陪着华枝去了趟京郊的寺庙, 想着散散心也是好的。
    近来妹妹话甚少,有时一早上也说不了几句,就这般静悄悄的,下人们也不禁屏声噤气, 小心伺候。
    更何况如今端看萧国的模样, 虽然元贞国退守庆绥三州,但不过三州之地, 同如今萧国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局势如此明朗, 众人自然也明白元贞国大势已去。
    眼下虽然赫连羽战死, 但赫连啸尚在, 又凭借舍身救太子的功劳, 赫连家的权势自然只多不少,若日后慕寒之顺利即位,更是身份尊贵, 除却丧夫一条, 众人也不禁感慨, 郁华枝命倒也不差……
    不过这些富贵权势何曾又被她放在眼里, 她要的始终还是没有得到, 守着这些个名头有什么乐趣?
    待二人上香出来, 迎面却走来了位相识之人,老僧神色悲悯,淡淡笑着开口,
    “施主,许久未见了。”
    郁华枝闻言抬眸,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师傅安好,之前来时听说师傅外出云游,不知归期,不成想今日竟能遇上。”
    老僧一观郁华枝的神色,便接着问,
    “观施主面相,想来俗事终究不称心意。”
    郁华枝面色寥寥,回想起从前言谈,
    “还记得师傅曾对我说过,俗世之中因缘际会,贪嗔痴念,有人汲汲以求,欲山巅取冰,火中取栗,我便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今倒真应了这话。”
    老僧伸手接下树上掉落的一片叶,神色自若,
    “花开花落自有其时,人亦是如此,于红尘道场,总要经历过方知缘法,或可了悟。”
    郁华枝望着静谧的寺院,心生怅惘,
    “说起来,夫君从前也喜欢算卦,说我定会姻缘美满,看今日之情景,他怕是骗我的。”
    老僧轻轻摇头,
    “一切皆有定数,并非自欺欺人可以改变,更何况佛法无边,卜卦不过是浅显之术,若不解深意,空会术法也是无用。”
    郁华枝深呼了一口气,自嘲一笑,
    “是这个道理。”
    说罢她便掏出一个锦囊,
    “这个锦囊还是当年师傅所赠,只是俗人愚钝,尚未顿悟,如今深感惭愧,师傅不如收回吧。”
    老僧仍是摇头,淡淡道,
    “贫僧观施主有缘,故而相赠,锦囊于佛前供奉,念经加持,当有趋吉避凶的效用,施主好生留着便是,或许日后有用也未可知……”
    “该走了,是该走了……”
    老僧同郁华枝两人道别,喃喃自语,终是消失在视线。
    郁晏欢温声开口,
    “华枝,我们回去吧?”
    郁华枝轻轻点了点头,捏着锦囊就此无话。
    午后郁晏欢也好好盯着妹妹吃了饭,便听二门上递了消息进来,说洛萦过来了,便吩咐人去请。
    郁晏欢与洛萦倒没有因为同洛玄和离之事而生分,不过洛萦前几日回平阳侯府时见了哥哥那般形销骨立的模样,不免心疼,掉了许多眼泪,一时心里又恼,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要搓磨郁晏欢,真是可叹。
    她观郁晏欢的神色,倒是比从前好上许多,自知平白无故提起哥哥也是无趣,索性不提,只挑着些趣事同郁华枝说,
    “你可不知道,我府中那几只兔儿如今吃得圆墩墩的,便是我想抱也有些吃力,极是有趣,明日我派人给你送两只过来,权当解闷了。”
    “若是你想,我们便再府里辟一小块地,自己种些小菜,吃起来也新鲜得很。”
    郁华枝淡淡笑着,都应下了,
    “你这些时日可是守拙归园田了?”
    洛萦见她脸上带着笑影,多上活泛了些,便更有兴致地说起来。
    郁晏欢在一旁听着,却见自己的侍女在门边朝自己点头,有些不解,就让她们二人先说会话,自己出去一趟。
    听了侍女的回话,她心下有些犹疑,但还是点头道,
    “去备马车吧。”
    原来是慕寒之差人过来传话,说府中尚有赫连羽的遗物,总不放心旁人碰,又不想扰了郁华枝的心神,便请郁晏欢过去取一趟。
    虽然郁晏欢觉得自己去取也不甚妥当,但总归是妹夫遗物,留给妹妹些念想吧。只是走这一趟免不得要与慕寒之见面,也不知他可有别的心思……
    不过两刻钟就到了慕寒之的府邸,眼下禁中空空,她也不知为何殿下不索性搬进宫里,反正平日都在宫中与朝臣议事,住在此处其实并不方便。
    她压下心思,随着侍女入府。日头偏西,进了书房便瞧见慕寒之在光下看着奏折,彷佛又恢复了往日如沐春风之感。
    慕寒之抬头时,眉头微忪,扯着嘴角开口,
    “晏欢,过来坐吧。”
    郁晏欢眼神无意飘过书房桌案上那扇精致绣屏,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但却逃不出慕寒之的眼睛。
    那幅绣屏便是她当日亲手所绣,虽说是洛玄让她备的礼物,但如今在他书房里见到,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郁晏欢轻巧行了一礼,倒不像之前那样拘谨,
    “殿下,今日臣女为取赫连将军遗物而来,待拿到便不多留了,以免扰了殿下公务。”
    慕寒之随手将奏折搁下,温声道,
    “本宫何时觉得你扰了公务了?看你这些日子照顾华枝辛苦,在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郁晏欢面色无波,明知故问,
    “不知太子妃现在何处?臣女粗鄙,只怕服侍不好殿下用膳。”
    慕寒之揉了揉眉心,无奈开口,
    “本宫不需要你服侍用膳,至于太子妃……再等些日子,本宫便没有太子妃了。”
    “晏欢,你不必同本宫打太极,本宫的意思你心知肚明。”
    郁晏欢侧头,带着一抹探究的笑意,
    “如何,臣女冷心冷性,懒得理会勾心斗角,后宫那么多的女人,臣女更是应付不来,难不成日后殿下继承大统还能空置后宫?”
    慕寒之正色望着她,认真开口,
    “本宫原就是这般打算,晏欢,你该信我的。”
    郁晏欢到现在仍旧觉得荒谬,自己难道真能以二嫁之身入宫为后?不免轻轻摇头,可如今望着他定定的眼神,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绝,
    “你……”
    慕寒之缓缓起身,伸出袖子为她挡了挡照在面颊上的日光,清风拂过,送来一阵沉水香的气味。
    郁晏欢微晃神,自己平日对香料极为挑剔,但他身上的香气莫名令人安心,似乎并不反感。
    她回过神时,轻轻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便听他道,
    “殊玉的东西尚未整理好,用完膳后再走也不迟。”
    郁晏欢轻嗤一声,这便是在暗示自己了,若不用膳,今日想来是要空手而归的。
    也罢,不过一顿饭,用了回去便是,她倒想看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慕寒之见她不再出言拒绝,便在前引路,二人一顿饭下来并未多说什么,只专心用膳,似乎并没有什么逾矩之事。
    待郁晏欢起身要告辞之时,慕寒之又吩咐侍从送了几个匣子进来,温声解释,
    “这些都是极难得的补药,听贺辛说起华枝身子还虚,给她用正好,你便一道带回去吧,若还有缺的,只管告诉我。”
    郁晏欢听见这些都是为妹妹准备的,眼睛微亮,他也算尽心照拂华枝,毫无感激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施施然躬身,正欲行礼,却被慕寒之抬手扶起,
    “我说了,不必客气。照拂华枝是为了殊玉,也是因为她是你的小妹,那自然也像是我的妹妹一般。”
    郁晏欢一时怔怔点头,本来已经走了两步,却又转身,柔柔开口,
    “赫连羽是殿下至交,骤然离去,难免气结伤身,殿下……节哀,日后总会好起来的。”
    慕寒之也难得听到她这般柔声劝慰,说起来她也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让自己节哀之人,心神微动,脸上似寒冰遇春,冰消瓦解。
    “好……”
    “晏欢,十日后父皇驾临京城,少不了风波,你在府中好好陪着华枝,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必理会,正如你所言,待此事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郁晏欢心下虽然有了猜测,但也不打算细究,缓缓点头,
    “殿下……一切小心。”
    果然,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变故接踵而至,即便是到如今,郁晏欢仍旧有些恍惚,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明渊帝亲至京城,随即便下旨大赦天下,此后元贞国子民皆属萧国,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百姓见此情景自然也放下心来,一切生计如旧,并未出什么乱子。
    但京城却是波涛汹涌,暗流不息。明渊帝对太子的忌惮有增无减,甚至于难以掩饰,然慕寒之却愈发恭谨温和,众人也不免感慨,陛下对殿下过于苛刻了……
    这日秋猎,便有人坐不住了,于京郊安排刺杀意图对明渊帝下手,危急时刻却被一位皇宫教坊司里的美人舍身相救。
    明渊帝见状便顺水推舟斥责慕寒之欲弑父而代之,虽没有任何证据,他还是强行幽禁了慕寒之。此后论功行赏,封美人为妃,一时间可谓盛宠,即便是皇后前去求情,明渊帝也没有松口放人。
    不料形势突变,得了盛宠的美人却突然在宫宴上刺杀明渊帝,因未对美人心存戒备,躲避不及之下仍是重伤。
    在明渊帝养伤卧病之时,终是查出妃子乃元贞国所派的细作,并非太子所为。一时间群臣激奋,怨怪皇帝是非不分,无缘无故冤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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