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只满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连推着轮椅前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李行明走在他们前面约莫两个身位,谈笑时会主动转过来和裴砚许说话,而此时他正随着柔只的驻足而停下脚步。他逆着光站着,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单纯明朗。
    真是人如其名。柔只脑袋空空的,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一句,手上传来一阵温热。回过神来,裴砚许已经把手搭上了她的手背,再翻过来捉住她的手带着她伸向前面,撩起她的衣袖露出手腕来。
    “陛下,柔只已非处子之身,恐怕难以随您入宫侍奉于左右。”裴砚许说得倒坦然,柔只却被臊得厉害。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撩起衣袖露出手腕给另一个男人看,还是为了证明她已经人事,柔只虽然不如那些高门闺女般注重名节,但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堪。
    裴砚许就这样紧紧抓着她的腕子,和李行明对视了一会,等待着他的答复。
    “真是可惜,”李行明挠了挠头,有些孩子气地跳到裴砚许身边,凑近瞧了瞧柔只,又摇了摇头,“如今后位空悬,从裴府出来的姑娘,有表哥在,怎么也能往那妃位上想一想。是行明无福了,柔只姐姐,要是以后表哥待你不好,你尽管来找我。”说罢,他还解下了腰间的一枚小玉饰强行塞到柔只手中,“拿着,这是我们的信物。”他冲柔只挤了挤眼睛,又转到前面开始和裴砚许聊年节的事情。
    裴砚许和他聊了几句,又转过身来吩咐柔只,“柔只,你该去练字了。”
    啊?柔只愣了愣,不是说好休息到初五的吗?随即她又意识到什么,应声退下。
    “表哥,柔只姐姐怎么比我还好学哇?”
    “陛下,您才不到十四,”裴砚许冷下脸,抬手在小皇帝的手上抽了一下,疼得他“哎呦”叫唤了一声。“少听那些老驴说的,开枝散叶也不该是这个年纪,幼者近色易折,这个道理我教过您。”
    “表哥,那我要到你这个年纪才能近色?”
    “……上次布置的文章您拿来了吗。”
    *
    用过了晚膳,李行明还不肯回宫,磨磨蹭蹭的赖在裴砚许的书房和他下棋。
    幼时,裴砚许会带着他上街体验民间玩乐,自从他行动不便后,李行明就再也没有要求他的表哥带他上街玩了。
    最后他还是被裴砚许半推半赶地请出了裴府。
    “柔只姐姐,你等一下!”李行明从马车上窜下来,把柔只拉到一边。
    “贞洁固然重要,但是它不应该成为一道枷锁,更不该成为对女子的度量。”他掏出一只精巧的手钏,给柔只戴上,刚好挡在柔只白天露出的空无一物的手臂上。
    “照顾好表哥,我们下次再见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柔只进去。
    厚重的车帘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朴实无华的马车哒哒载着小皇帝走回皇宫,柔只在原地注视了很久,好似看到了那个唧唧喳喳的少年又戴回面具,成了独坐龙椅之上的君王。
    “在想什么?”裴砚许在门内长廊边等着她,廊上的纸灯透着昏黄的暖光。
    “没什么。”柔只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默默地推着他的轮椅,两个人的阴影在地上重迭。
    裴砚许伸手摸了摸柔只的手腕,摸到了那只手钏,“这是他母亲的遗物。”裴砚许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母亲本是庐陵崔氏的小姐,嫁于王氏子后被先帝强掠回宫……生下他之后,崔氏和王氏都不愿与她相见,他母亲自觉无言面对家族与先夫君,自缢而亡。”
    “公子……”柔只怔怔地听着宫中秘事,忍不住回握住裴砚许的手。
    他的手带着凉意,却让她很有安全感。
    “我在,柔只。”他侧过脸抬头,看向柔只,“方才是我对不住你…进宫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不可能任由你走上我无法控制的道路,你…能明白吗。”
    柔只点了点头,握住裴砚许的手又抓紧了一些,“我知道的,我知道公子是,是为了我好。”
    “圣上来自北方世家,先帝在时,要求女子皆在手腕处点上守宫砂以证处子之身。”裴砚许勾了勾嘴角,“陛下不知,南方氏族为了享乐,早就改了涂料,这守宫砂点上也只是装模作样罢了。况且,早十几二十年前就不兴点在手腕上了。”
    柔只的耳垂微红。她知道,她的守宫砂就点在左胸口,不过只是象征性的罢了。
    裴砚许的眼睛里还藏了一点别的什么,“走吧柔只,该回房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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