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不知柳轻心真正身份,但考虑到冬至的“手段”,还是不得不老实了下来,讪笑着后退了一步,放下食盒,开始从里面取出午膳,摆到了桌子上。
    “怎没见沐少爷呢,九歌?”
    摆好一桌餐食,两人便打算出门,临转身,才有一人突然想起这屋子里,到底是有哪里与寻常不同,忙抬起头,看了一眼空着的床铺,疑惑地跟顾九歌问询道,“三爷不是说,他伤的厉害,得卧床养着么?”
    隔三差五过来送膳食,两人也跟顾九歌打了几次照面,虽说不上熟识,但也算不得陌生,念着屋子里在座的几人,仿佛只有他像是比较好说话,又“能说话”的人,这名唤子敬的德水轩前堂,便看似随意的跟他“随口”问了一句。
    “今晨清吏司来人,非要带他回司里问话,道是生死勿论。”
    “三爷和徐将军阻止未成,便跟着一同去了。”
    顾九歌拧了下眉,抬头看向跟他问询沐睿所在的子敬,像是有些疑惑他竟然不知道这事儿,“刚刚黔国公来了,得知这事儿,还发了一通火,险些把桌子都掀了。”
    “啧,好歹是黔国公府的嫡少爷,清吏司是疯了么!”
    子敬愣了一下,继而,便懊恼的拧紧了眉头,叹了口气,“若是王妃在就好了,若是王妃在,哪就至于,连群疯子都收服不得,让个重伤在身的人,去遭这罪!”
    “三爷跟着去了,应该有不了什么事儿。”
    顾九歌也跟着子敬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服了自己一句,“清吏司又不是刀山火海,就算拿了人去,也是要讲道理的,总不至于直接给人上刑具才是。”
    “之前不是说,连挪去德水轩养伤都不敢。”
    “三爷何时这般好脾气,连几条疯狗,都不能踹出门了!”
    “这从城外过去城里,一路颠簸,沐少爷那身子,还不得没大半条命去!”
    子敬自言自语了几句,抬头,看了一眼假扮成立夏的沐睿,忙讪笑着吐了吐舌头,“夏哥,可不兴跟三爷面前告我状啊!不然,我可少说也得挨他两脚!”
    “不用人告状,你也少不了挨揍。”
    在德水轩住的时候,柳轻心曾帮这子敬治好了胳膊上一处因为断骨而落下的暗伤,知他性子本就跳脱,也乐得逗他,“管家住旁边厢房呢,这屋子墙薄,不隔音的。”
    柳轻心的话,成功的吓到了子敬,只见他眼睛蓦地睁大,只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才好,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去帮我做点事儿,我帮你说情,让管家不会揍你,让三爷不跟你计较,如何?”
    ……
    从柳轻心那里得了吩咐,子敬只觉得一头雾水。
    让沈鸿雪堵在清吏司门口,待沐昌世从里面出来,狠狠收拾他一顿,跟他逼问,为什么要伙同歹人,劫持他家妹妹。
    “听那位夫人的意思,沐昌世那混蛋东西,是伙同人劫持王妃送嫁车队的人啊!”
    子敬收好空了的食盒,跟与他同来的另一个德水轩前堂爬上马车,眸子里尽是疑惑,“这事儿,三爷应该也知道吧,子长?”
    “三爷什么不知道!”
    “让你传话就传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瞎琢磨!”
    子长白了子敬一眼,对他的聒噪颇有些腻烦,“把话原原本本的带回去,沈少爷听了,自有合适决断。”
    “子长,你说……老天爷当真有眼么?”
    子敬抿了下唇瓣,向后倚在了马车的门柱上,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流云,“为何好人,都这般……”
    “老天爷开不开眼,我不清楚。”
    子长抖了抖手里的缰绳,催着马匹快跑起来,“我信三爷。”
    “你说,沐少爷能活着从清吏司回来么,子长?”
    见子长不想在跟自己谈论沐昌世,子敬抿了下唇瓣,换了话题。
    “待清吏司的问完话,三爷八成儿会带他回三皇子府。”
    “能不能活,只能看造化。”
    子长稍稍拧了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想不通透的事,但他一向谨言慎行,鲜少把自己的疑惑,对翎钧之外的人告诉,所以,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就改换了话题,“那位夫人的吩咐,只可告诉沈少爷一人,除了三爷,谁都不能再告诉,知道么?”
    “沈少爷总得带人同去的啊!”
    “就算我不说,旁人也会知道吧?”
    子敬缩了缩脖子,对子长的说法不以为然,“你总不会告诉我,沈少爷要单枪匹马的去……亲手揍沐昌世那老畜牲吧?”
    “不好说。”
    “总之,你别多嘴。”
    子长的耳朵动了动,攥着缰绳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侧身佯装整理马车的门帘的档儿,给子敬使了个眼神儿,“沈少爷是个有主意的,就算不知该如何决断,也会请主子示下,咱们只做自己份内的事便好。”
    “害,也是,咱们不过是些做粗活的,琢磨主子的想法做甚!”
    瞥见子长跟他使眼神儿,子敬瞬间了然,脸上不显,说出来的话,却是顺了子长的意思,“就算三爷跟主子关系密切,也不可能比王妃更紧要。”
    “是我糊涂了,只近些日子,常见三爷过来,主子又总使沈少爷亲自给他安排,便忘了分寸。”
    “还好你点醒我,不然,惹了主子不悦,我可该被剥皮抽筋了。”
    说完这句,子敬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本能的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跟子长道了声谢,“等休沐了,我请你喝酒。”
    “喝酒大可不必。”
    “你少拖累我点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子长不客气的白了子敬一眼,抖了抖手里的缰绳,催马匹加快速度,“对沈少爷,你还是该多些恭敬,他好歹是主子遣来,在明面上撑着掌柜身份的人,万一惹怒了他,跟主子告状去,你几张皮子能够剥!”
    马车碾着半融的积雪,直往德水轩而去。
    道旁林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一路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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