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给自己积一些阴德。
    望着沈娇那轻快地背影,茜玉只是疑惑,“姑娘居然会去借书?”
    “姑娘找借口,也不找个像的。”襄金默默收回了目光,“我瞧着,去藏书亭附近,大抵是想去看看那林大人吧。”
    谁都知道林景珩酷爱去藏书亭翻阅典籍,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想来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姑娘便急匆匆的去了。
    “我看不像,”茜玉也摇头,跟上了襄金的步子,“姑娘对那林景珩是彻底死心了,这次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事情,居然瞒着我们。”
    他们三个一同长大,彼此之间从来都是没有任何小秘密的。
    姑娘真的长大了,有了心事居然也不告诉她们。
    沈娇没料到她被编排了这么多,只是急匆匆跑到了文渊阁附近,一路上倒是见过几个太监宫女的,只是都不敢拦下沈娇,任凭她一人闯入藏书亭。
    守门、巡逻的本该有两队人才是,可是沈娇一看——只剩下了一个打着盹儿的小太监,正靠墙睡呢。
    这要是不着火了才算是有问题。
    沈娇略有些来火,上去不客气地把那小太监摇醒,劈头盖脸问他,“我问你,藏书亭里是不是有人?”
    “……没,没啊。”小太监浑浑噩噩答了她,“奴婢一直在看守着这大门,从昨儿到现在,都不曾有人进来过。”
    “真的假的?”沈娇反而吃惊了:难不成今天那个面具男今天没有过来?
    不过这下她总算是略有些放心,再次去把管着这地方的大太监找来骂了一顿,对方面有汗颜,连连赌咒定会严加看管,说着就去吩咐人去把那些溜号的找回来。
    眼看着天色不早,想来这里这么多人,大约也没什么问题,她便要转身离去。
    不料才刚刚转了身子,她就听见隔壁文渊阁有人尖叫了声,“走水啦!”
    声音又尖又细,透着股无与伦比的慌张。
    这一声过后,周围的太监纷纷慌忙离去,只有沈娇留在了藏书亭门口微微出了神——不对劲,时间对不上。
    上辈子,这火大概要晚一个时辰才能烧起来,就算是烧,也是在藏书亭这边先烧起来,再去牵连文渊阁,只因为文渊阁较为机关紧要,大家后来提起来,都略过了藏书亭不提。
    并且——
    上辈子她救下的面具男人,极有可能是偷偷潜入的!
    怪不得在宫里还要遮住面目,当时她只觉得对方是在元宵节内应景,而且她当时是闯入了禁书区里,撞见了这个男子。
    这根本也是个偷偷闯入的人,做贼心虚,难怪当时腿就被吓软了。
    隔了这么多年,她才对此恍然大悟,同时又不断地门口烦闷地转着:
    既然这样的话,那守门的小太监不知道他人在里面,虽说这人古怪,但倘若放任不管的话,还是极有可能会被烧死。
    想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隔壁那文渊阁的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只得咬了咬牙,飞快推开了藏书亭的大门,步伐匆匆往禁书区那块走。
    这藏书亭一共有七八间的开屋相连,大得有些离谱,几乎要顶了天的书架又开辟出一道道曲折的小道,沈娇不过走了几步便觉不耐烦,索性就单手扶着书架,中气十足喊了一声,“有人吗?外头走水了!”
    此时这藏书亭还没起火,想来这样的话,那人也就知道并且得以提前离去了。
    “走水了,听见没有?我要锁门啦!”
    又这么喊了一声,却没人应答——果真是偷溜进来的人,心虚。
    她低低冷哼了声,旋即便回了头,慢悠悠往外走。
    其实她当时与这个面具男子还有另外一重交集——那是在自己和林景珩定婚之后,隔了好些天,她忽而收到了一盒礼物:一粒美容养颜丹。盒子里面还有一个杏花笺,上面写了四个字:卿本佳人。
    小厮说是一个下半张脸带有黑龙面具的人送来,她那时一听就知道了是当时那个火场里的倒霉蛋。不过旁人送来的丹药她并不敢吃,小纸条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有后来襄金隐晦的提了句:怕是在暗示林景珩不是好人。
    气得她当场把东西烧了。
    现在看来,这人倒是个好心肠,可惜她当时连阿青的话都不肯听,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附近文渊阁的救火声络绎不绝,但传到了藏书亭里,却只留下一些及淡又及轻、仿佛远在天边的幻声。
    与藏书亭内的细细碎碎声音一起,几乎……
    沈娇停下了步子。
    她飞快回头,循着上一?????世的记忆,以及声响传来的源头往里走。
    这屋子里书多,一向是不能点灯的,只有透过纸窗户的隐约火光为这里增添了些许光亮,她必须要摸索着书架,越往里面越是能听明白——这是书页翻动的声响。
    又有一声有些沉闷的敲击——这大概是有人把书放回了架子上。
    沈娇听着来气,大声斥问,“你聋了?找死啊,没听见我说着火了吗。”
    还在这慢悠悠地翻书呢。
    她也顺势停下了小跑的步伐,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
    过了许久,沈娇才听见了一声柔和的回应:“听见了。”
    这声音像是就贴着她耳边,连耳道里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温温的气流。
    ……真的就在她旁边!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里面?”陆清显好像又靠得近了一些,声音里仿佛掺杂了蜜糖,莫名有些黏黏腻腻的:“谁告诉你的?”
    沈娇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这人桎梏在了书架与臂弯所圈出的这块地方,陆清显圈得这么紧,她连一步都不能再动。
    “着火了。”沈娇镇定地说,“马上就要烧过来。”
    陆清显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可是显然对此事不大感兴趣,只是单手摸上了沈娇的下巴,“回答我。”
    他的语气其实十分亲切,甚至有些亲昵。
    然而,却总让沈娇觉得有股冷气自尾椎而出,悄悄爬上了她的脊背。
    “火是你故意放的?”沈娇避开了陆清显的手指,现在倒确实有些疑惑,“你想干嘛?”
    说完,她冷不丁抬手去摸,准确触碰到了陆清显下半张脸上,那冰冷而又坚硬的面具。
    真得是他。
    讽刺的是,他后来送给自己礼物,并提醒她林景珩不是好人的时候,恰巧是他死得前两天。
    这人也是真奇怪,任凭活着时任性地掀起怎样的波澜,到了临死了却反而添了些良心在。
    “我实在是不能夸你聪明。”
    黑暗里,陆清显短短笑了一下,“可是小娇娇,你真聪明呢。”
    小娇娇听不出来他这语气,到底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暂且当他是夸奖吧。
    “谢谢你,你也怪聪明的。”沈娇索性靠在了书架上,“快走吧,马上烧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呗。”
    不过,既然这火是他故意放了烧起来的,那上辈子他怎么反而被困住了?
    说是故意的,却又不太像。
    陆清显在黑暗里帮她挑开了额间的垂发,轻声说道:“又在出神。”
    过分近了,就好像贴在了她的耳边,同时手臂圈得更加紧,隐约带上一线侵略意味。
    沈娇冷不丁偏头咬了一口,随后爆发出一声短短的惨叫:“啊——!”
    忘了!这狗东西带了面具,她是恶狠狠咬得,连门牙都快给崩了!
    “啧。”陆清显虎口卡住了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着说了句,“想亲我的话,倒是用不着偷袭。”
    偷什么袭!他分明是知道,也有余力阻止。
    沈娇眼泪汪汪地捂着自己的嘴唇,发觉到外间的火光愈发得盛大,呜呜哇哇地骂他,“有病啊你,马上火就烧过来了,你死了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带上我呀。”
    也不对,在娶了她沈娇之前,他也不能死!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陆清显轻快一笑,“那是谁诱你来的?告诉我,我来帮你教训他。”
    虽然不合时宜,但沈娇还是飞快想了一下自己讨厌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诬陷那林景珩一把。
    算了算了,她是个蠢货,还是少干这些需要费脑子伪装的事情。
    炽烈的火光快要燃了过来,陆清显还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唇齿间逸散出了她的名字,“……沈娇,”
    “林景珩告诉我的!”沈娇当机立断,“就……
    “——嘘!”那是极轻的一下,有一道劲风贴着沈娇耳边飞了过去。
    她闻见了一股糜烂之极的花香味,混着微微的海风似的腥气。
    “……这是清梦散?”沈娇迟疑问道,又使劲儿嗅了嗅,“你带了这个?”
    世人都说清梦散是一味毒.药,但得益于喜欢调香的父亲,沈娇知道这东西还有一层致幻的功用。
    服用下去之后,人首先会陷入飘飘然的境地,满嘴胡言乱语。半个时辰之后,五脏六腑全数溃烂,可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身子愈是衰败,愈会产生极乐般的快.感。
    直至死亡。
    “小娇娇真聪明。”陆清显几乎要压在沈娇的身上了,亲昵地夸她,“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沈娇却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
    刚才,好像确实是有个暗器一类的东西贴着自己耳朵飞了过去。
    随后在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哼,接着是有人破窗而出的声音。
    ……居然一直有人潜伏着,又这样逃走了。
    她不禁头皮发麻。
    这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上辈子她来得迟,只撞见了半死不活的陆清显,便只当是火灾,这次可巧自己赶早了,窥见了这些争斗中的冰山一角。
    “不怕,我来帮你把他找出来。”陆清显像是彻底抱住了她,声音也愈发低沉下去。
    沈娇却一个激灵——上辈子的陆清显不是被吓得腿软,他晕过去原来是另有原因!
    可是又因为这么一耽搁,隔壁的火都已经烧了过来,沈娇能够听见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灼烧之声。
    “你是不是不能动了?”沈家果断撑起了陆清显,颇有些气恼,“刚叫你跑,你非得说这些有的没的。”
    回给她的,是一声闷闷的笑。
    ……也对,这屋子里潜伏着别人,直到刚刚才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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