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还留着些许红痕,倒也不曾以胭脂水粉遮掩。
    和沈娇对视一眼,便飞快移开了视线,脸上涌现一股极快的懊恼,又让她冷眉冷眼地压了下去,“是我吩咐了嬷嬷仔细盘查的,不过既然你今儿老实,便也算了。”
    说完遥遥一望:“李嬷嬷,你回去罢。”
    沈娇这才让襄金茜玉放她离开,随后居然跟着那李?????如卿的步子坐到了她的身旁。
    既然太后娘娘让她多和李如卿接触,沈娇便也看开了,不顾四周好奇的眼神,慢条斯理地端坐着,拿出了自己的东西。
    随着快要开课人来得越来越多,女学生们嘈嘈杂杂的声音便渐渐大了,沈娇正有些犯困,便听见旁边李如卿淡声问了她一句:“你跟吴若霖说了什么。”
    为何只低声说了两句,便能让吴若霖面色大变,令秦昭平也瞬时惶恐不已?
    沈娇小心眼道:“想知道呀,让你上次惹我,我才不告诉你。”
    李如卿只是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是有关那晁商的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晁商就是那个进士,据说长得一表人才,也颇有些才情,难怪能迷了两个高门贵女。
    沈娇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厮早知道,撇撇嘴:“我算命的,我当然知道。”
    小小神棍,无所不能!
    李如卿则是揉了下太阳穴,说得语调平平:“你算是把秦昭平得罪透了。”
    听声音,倒不像是在幸灾乐祸。
    沈娇没理她,又听见她慢悠悠说了句,“吴若霖若是拎不清楚,她也会就此恨上你。”
    更别提那看起来前途匪浅的穷进士了,况且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对她沈娇的名声也十分不利。
    得罪了两人,做了这件完全不能获得利益的事情。
    李如卿纵然看不惯秦昭平和晁商这一对,却也不会想着去提醒吴若霖,虽说偶尔略有不忍,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沈娇她,居然这么做了。
    倒是让她有些想不明白。
    沈娇忧愁的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眼子。”
    不过是说了两句大实话,居然让这李如卿引出这么多分析,其实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被欺负了,自然要捡着对方的痛脚去打。
    被记恨就记恨吧,沈娇从来不不在乎这些,也不是会讨好谁的人。
    ……慢着,眼前这人还是需要讨好一二的。
    沈娇露出了个甜甜的笑,“陆伴书来啦。”
    心里却默默编排:刚说心眼子这话题,这心眼子最多的狗东西不可马上就来了。
    陆清显今儿气色还算可以,不再是那死白死白的颜色,一进门看到了沈娇之后更是显得眼眸清亮,同样对她回了个微笑,语气和煦地宛如三月枝头春樱,客气道:“沈姑娘,早啊。”
    第29章
    他这么一笑,就仿佛是在冷肃冬日里添了一把一把明艳艳的炭火,令人觉出了扑面而来的舒心。
    沈娇连忙偏了偏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两句:怪不得有些人不敢直视她,长得好看就是能迷惑人。
    小小神棍,无所不知!
    总之有一件事她能十足确定:陆清显会早死。
    不可能看错,她那会儿还跟着林景珩去牢里给人收尸,远远地撇了一眼:好一个死透了的美男子。
    当时的林景珩面带悲悯,也不曾和她多说过什么。但如果死得人不是陆清显,那林景珩也不会在当夜打破规矩喝了酒,酒后还是难言沉默的样子。
    纵然陆清显心眼子再多,也逃不过一个早死惨淡的结局,一想到这里,纵然他有着再深的心机城府,沈娇却也是不那么忌惮了。
    林景珩要落后一步,沈娇淡淡望了眼——除了脸色要苍白一些以外,倒是和平时的样子毫无二致。
    来了后他也不看沈娇,自顾自走到了案桌之前,温和道:“炭火烧出的气味对人不好,虽说外头天气冷,还是开两扇窗子的好。”
    小姐们都怕冷,闭窗闭门的,就显得屋子里闷。
    一开窗便有股醒脑的冷气袭来,也让沈娇骤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端正地打开了自己的书本。
    林景珩已经开始讲课,她难得没有睡觉,只是一直勉强自己听着,听着听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往那陆清显身上靠……
    不知道这厮到底怎么生的,为何看起来比她还要白,却又不显得文弱,只觉得他气度高雅,就犹如冰雪之魄。无论看了几次,都会有股难以言喻的惊艳之感。
    堂上的其他女学生也在偷偷看陆清显,而他却恍然不查,只是坐在林景珩身旁,偶尔替他翻书、研磨。
    动作舒展、表情沉稳,嘴角带着股若有似无的轻笑,虽说是在为林景珩做事,可……可看起来,却好像他才是煮茶研墨、闲庭散步般的贵公子。
    四皇子的血脉,倒果真是不同凡响。
    直到被李如卿猝不及防用指骨扣了下桌子,不耐提醒了句:“到你了。”
    沈娇这才惊醒,“……什么?”
    那是林景珩上次留下的作业,叫她们每人回去作一首有关于秋末的诗句,当堂吟诵,以供探讨。
    前面的几个人都说了,被林景珩点评过一二,沈娇她脑子里根本没这件事半点影子,便理直气壮道:“我没做。”
    茜玉冷不丁咳嗽一声。
    上课之前,她分明塞给了沈娇一个小纸条,叫她到时候照着念来着……
    沈娇亦是反应了过来,但既然已经顺口说了,便只能把脖子一缩,想躲过去。
    学生们偶有几人发出嗤笑,又想起沈娇是个不好惹的,飞快捂住了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林景珩,指望着让先生来收拾沈娇。
    “做不出来的话,需得上前罚站。”林景珩终于抬眼望她,虽说是批评的言语,在他嘴里说出莫名多了些缠绵的语调,“或者今天你留堂,我教导你作出……”
    ‘蹭——’的一下,沈娇已经飞快起身,快步走上前,规规矩矩站在了陆清显身后。
    陆清显回头看她,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娇也镇定地看他。
    旁人的眼神聚集到了沈娇身上,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害臊,还磨磨蹭蹭靠陆清显近了一些,察觉到谁在嘲笑,便恶狠狠地瞪过去——
    总算没人敢再看她了。
    “继续,”林景珩是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李如卿,到你了。”
    他们继续围着那无趣的诗句转悠,沈娇这回可算是来了点精神,察觉到陆清显正在时不时地写着什么东西,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去看——
    我的妈呀,好大的胆子。
    沈家飞快又缩回了脑袋。
    他写的是泣冤书——以四皇子遗孤的身份,痛斥了二皇子当年得位不正,这些年来又对着忠臣良将们赶尽杀绝,沈娇只看了两眼,瞥见他写得这些语句,可谓是字字泣血、句句含冤。
    在她面前,还真是一点都不装了……
    还是说故意写给她看?
    沈娇又偷偷望去,眼看着陆清显已经写好了这份诉状,等墨迹稍干,便折叠起来塞入了信封中,随后轻轻一推,将这封信推到了小桌边缘——离沈娇最近的方向。
    还回头,对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沈娇震惊以口型问他:“给我?”
    陆清显的眼睛笑得更弯了。
    在这样可称春风迷醉的笑容之下,沈娇……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狗东西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不去拿这份诉状,陆清显却也不理,不过直到下了课,他也再没有回头看过沈娇。
    并且下课之后他还走得飞快,沈娇她都追不上。
    ……那大喇喇的‘泣冤书’,就这么被撂在了桌子上,又让沈娇鬼鬼祟祟趁着没人看过来的时候捡起来,偷摸往袖子里一塞,做贼般的回去了。
    只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是烫手,回去之后她就遣开了仆人,立即将信投入了火盆里,对着火光喃喃自语,“老天爷,你说这陆清显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小狗陆清显在角落里对着她汪汪两声,被她摸了摸头,舒舒服服地窝在了她的腿上。
    现如今的陆清显脱了罪,陆府也就此回归自由——沈娇反而没什么借口登门拜访,只好耐心地等上课。
    第二日,她又是早早的到了学堂,照旧坐在了李如卿身旁。
    陆清显来得时候还是面色如常的与她打招呼,而后便坐在了案桌旁的小桌之后。
    相较于案桌后的林景珩,他的姿态要随意许多,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思,慢悠悠铺开了笔墨。
    眼看着他又在低头不时地写着什么,直给沈娇看得心痒痒,可恨昨儿林景珩他并没有布置过什么作业,今天沈娇也没有罚站的机会。
    不过……
    她左右瞥了一眼,发现那秦昭平今儿居然也来上学了,只是脸上被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也遮盖不住那凸出的红色痕迹。
    人也低眉顺眼的不敢抬头看人,瞧着颇有些惊魂不定的模样。
    沈娇没忍住哈哈一笑:挨打了不是,真活该。
    李如卿淡淡白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她远了一些。
    秦昭平的样子也被林景珩发觉了,他在讲课间隙特意关照了一句,“秦三姑娘若是身子不适,还是暂时先回去罢。”
    秦昭平巴不得呢,连忙收拾了自己东西,还是低着头步伐急匆匆地离去,随后她不知被谁绊倒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狠狠往前扑着,连下巴都磕在了地上,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李如卿在旁边皱眉,而沈娇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绊她的脚,耸耸肩,“没看见,抱歉呀。”
    ……分明是故意的。
    立刻有小丫鬟前来扶她,这秦昭平脸都气红了,狼狈从地上站起,便捂着自己的下巴带着哭腔指责她:“你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眼看着秦昭平来了便伸脚绊她……着实下作!
    堂上其余人窃窃私语着,不过倒也没人为秦昭平出头。唯有林景珩眉头浅浅皱起,而一旁的陆清显倒是显得饶有兴致。
    “我没有嘛!”众目睽睽之下,沈娇支着下巴无聊地应了一声,“你要是实在觉得委屈,那我去罚站便是。”
    说着也不给秦昭平反应的机会,直接起身大踏步地站到了陆清显身后,一脸的无所谓。
    秦昭平目光愤恨,转而委屈地逼问林景珩,“先生,你难道不罚她吗?”
    哪怕不是故意的,她当堂出了这么大的丑,难道就不能骂两句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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