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他们都,牺牲了。”
    “我们出内鬼了……”
    “那群该死的政狗!就该下地狱!!!”双目赤红的男人抱着同伴的尸首嘶吼出声,他一边的胳膊已经被炸毁,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
    这样的场景分散在城市各处,每一座城都受到了袭击,伤亡的数字迅速飙升,这些数据化成文件如雪花般频繁弹在时渊眼前。
    他所在的地方是控制中枢,这里有周棠分出的意识镇压,是信号最稳定的地方。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先前敲定的防御手段不知怎的,最薄弱的地方屡屡受到最重的攻击,对方就像有透视眼开挂了一样,步步紧逼。
    虽说他能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可在这些事上到底不如另外几人,换到古代,他妈的自己就是个文官,哪怕有丞相之能,也干不了武将的活!
    时渊心焦无比,但那三个人出门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心骨,不能自乱阵脚。
    防御手段就算全被看破也决计不能大幅度更换,现在最要做的,就是揪出内鬼,否则再换上多少次都是没用的。
    在不重要的地方调整一些无伤大雅的破绽出来,分别交给那些知情人去办,谁要出了“纰漏”……别怪他下手无情。
    姚霖。
    陈思敏。
    ……
    还有——
    “渊哥,你在吗?”一个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并未敲门,老老实实站在门口,活像被罚站的小孩子。
    这声音打断了时渊的思考,他把写了一半的东西翻到背面拿笔压着,起身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谢晓聪,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眼有些花,他几乎记不清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谢晓聪长什么样子了。
    只知道面前这个刘海长到扎眼,一副软骨头模样,整日昏昏沉沉的小家伙确实是谢晓聪无疑。
    他一面想着未完的计划,一面尽量温和的询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阿玲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谢晓聪怯懦的嗫嚅,哼哼声小的近乎对时渊是种折磨,他脑子里有根弦绷得死紧,靠着极大的自制力才能耐下心安抚他。
    “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我就陪你找阿玲,好不好?现在有很重要的事,阿玲也不希望你在这种时候出事,外面很危险,先回家吧。”
    时渊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匣子,恐怕是又忘了一些事,被环境刺激到了,但自己真的没空哄他。
    “……我,我,可是…,”谢晓聪抿着唇,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见时渊想关门,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把怀里的东西就要往他那里塞。
    几番拉扯,那匣子掉到地上,谢晓聪怔怔的盯着看,也忘了使力,时渊狠下心不去管他,就要去关门,谁料他又挤了过去。
    谢晓聪把匣子递到他眼前,求他一定要看,散乱的头发被扬起的头甩到脸旁,那张苍白的脸让时渊无法忽视,他蹙着眉去看匣子里面,黑洞洞的,看不见有东西。一些烟尘从里面飞出来,他屏住呼吸,并不愿吸入那可能是骨灰的东西。
    就在他想退出这场胡闹时,谢晓聪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拿刀刺穿了时渊的左眼,血顺着他的眼眶喷出来,也溅在谢晓聪的脸上。
    时渊捂着眼后退,刺痛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内心,随之升起的是,果然如此。
    知情人里,其他人没有任何理由会背叛,而谢晓聪,他不愿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是内鬼,却也不能不防,因为他是唯一有机会这样做且不被注意到的人。
    他不受监管,他不会被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不好,他知道所有计划……没人会防备他。
    “你用了异能!”时渊忍痛喊道,他忽然想起,谢晓聪的异能,最适合用来暗杀,只是这个孩子胆子小,动作也笨。
    “……是啊,我用了。我只是不明白,渊哥,阿玲死了,为什么呢?是林哥杀了她,是你杀了她,是陆小姐杀了她,是沉先生杀了她,是周先生杀了她,是你们,背叛了阿玲。”
    谢晓聪歪了歪头,他的动作很快,又是一把刀插在时渊肩头,他的胳膊就使不上力,转眼又是几把,将他的手腿钉在地上。
    刀穿过他的手掌和大腿,时渊竟是一点力都使不上,无法动用异能,也做不到反抗。
    “但是没关系,她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会原谅你们的,阿玲也会原谅你们的,我们大家,还可以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他垂着眼眸就要走进去,这也让时渊意识到,这家伙的目的就是控制中枢,这里一毁,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时渊除了一腔愤怒,做不了任何事。
    突然摩托的轰鸣声出现,让两人都不由自主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等到看清,已经被飞来的摩托车压在轱辘下。
    谢晓聪直接被砸晕过去,时渊被创到伤口,痛的喊叫出声,他倒是想昏,可过硬的身体素质不允许,血花迸溅,经此刺激,发晕的头脑反而清醒起来。
    “陆小姐……”他气息奄奄的憋出三个字。
    陆夙早就从摩托上跳下来,见此先安抚道:“我知道出事了,现在就去处理,你放心。”
    “不是……你”
    “内鬼已经抓住,其他几城我都跑过了,至少能再扛一个星期,沉昼也去了,我们会漂亮的赢下来的。”她不得不佩服这人兢兢业业的态度了,伤成这样都要操心,不愧是贤内助。
    ……啊,怪不得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忘给他叫个医疗了。
    看着时渊快背过气的惨状,陆夙良心发现把摩托挪走只压着谢晓聪一人。开玩笑,他身上扎着那么多刀,没拔还能活,拔了不处理估计一会儿就死翘翘。
    医疗一来,她就进到里面,把布防进行了大换血,时渊列的知情人名单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即使狼狈了些也仍然是精英,迅速联络到人,清点情况,就开始了整顿。
    时间倒回时停让她回来看看的时候。
    “……人心不古。”指针被时停一圈又一圈的转动,她并不在意时间,转到手感发涩的时候就反着拧,不过有个奇特的点,无论她怎么动,只要松手就会回到正常的样子。
    “把小白借你,你要是能带几个麻烦走,最好不过了,其他的,只能看运气呢。”
    陆夙被她推着出了门,一出门就是楼梯,走到尽头就到了后院停车场,再回头居然找不到回去的地方,仿佛打开一瞬的地狱门,到了人间,就是希望。
    白祁,或者说是白连就在那里站着,而他旁边是靠着摩托车的沉昼,看见自己后,他露出一个笑,还招了招手。
    凑近之后,沉昼就黏了上来,抱着她蹭了蹭,陆夙这才发现,白连站在一辆小型越野车边上,车的后箱里待着四个人,差不多是以俄罗斯方块的模式堆迭着,除了冲她微微点头的迟月,有两个昏迷不醒,还有个摆着张臭脸。
    一个是被宣判死亡的周棠,另两个是陆念渝,没错,大的小的全捆在这,摆臭脸的就是那个小的。
    “看什么看,没看过虎落平阳?!”
    “确实没怎么见过,尤其说话漏风的,更稀罕了。”陆夙也不打算多浪费时间,看过就算了,说着跟白连打手势示意该走了。
    小陆念渝在那老头面前态度太拽,牙被打掉了两颗,看着不明显,但说话漏风。
    就在她打算叫沉昼上车时,一声喊叫让她多少有些迷惑,接着就是含糊不清的跳脚骂声,听不太清,但从声音辨别,是小陆念渝没错。
    沉昼从后面环上她的腰,脸贴到她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手疼。”
    说着不等陆夙接着问,就全部交代了:“那个小孩正在换门牙,我帮了一把,谁知道他骂的有点脏,早知道应该用点工具的。”
    破案了,沉昼把人家门牙打断了,怪不得又喊又骂,可惜说话漏风,骂都骂不清。
    白连倒是好本事,不用导航都找得着路,有他在行进速度自然快,跑完几座城还能赶上回主城阻止内鬼。
    因着陆夙这方的策略改变,他们不得不请示上级下一步的行动,可惜迟迟得不到回应,毕竟高层们,此时都还在地下的宴会厅里喝着酒;或许,做决策的人,甚至都死在了肃清里。
    这是时停卖的人情,也是她的意料之中。
    兴许这场袭击的主谋,也是她。
    陆夙回过神,将布置再度检查了一遍,就锁上门去病房里看看那几位躺床的“伤员”。
    四肢包纱布挂水的时渊,死机的周棠,昏迷不醒的陆念渝,还有挂了四副手铐,连嘴都给堵起来满脸愤怒的小陆念渝。
    对面是心率异常微弱的谢晓聪,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的迟月及两张空床。
    “你还好吗?”陆夙无视小陆念渝的怒视,到迟月床边询问。
    “……好…吧。”她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瞧她那副恍惚的模样也知道是没法交谈的了,陆夙只好去找小陆念渝说话,好歹是个还能喘气正常说话的……也许不是,毕竟漏风。
    “我给你拿开,不许大喊大叫吵到其他人,同意就眨两下眼。”
    迫于寄人篱下的无奈,他只好同意。
    “里音哀刚额,鸡严和编银联手暗换我。”小陆念渝咬着牙说话更漏风,几乎凑不成句子,偏他还记得要小点声,更听不清说的什么。
    ‘你应该帮我,居然和别人联手暗算我。他是这么说的,虽然信号不好,但这东西居然有字幕。’岁惑没忍住,还是漏了点笑声。
    ‘噗…那什么,我操作一下直接给你替换吧,盲打的技术还是有那么点的,可能有点误差,不过总比完全听不懂好。技术部那里我在催了,你撑一下。’
    系统是崩了,但岁惑好歹也是岁家的少爷,还是有办法夹带点私货进去的。
    陆夙靠着过人的毅力一本正经的跟他对话,没有笑出声,“给我个理由,毕竟我可不知道有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的,哪条规定写过呢,对吧?”
    “#@*是我下的委托,#难道*不该帮我吗?谁知道你跑错地方了!”他一肚子委屈,想破头都不明白自己找的帮手怎么跳去了对家。
    “有证据吗?”
    “沉*……算了,你们没一个靠谱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家都得完蛋%。”小陆念渝咬紧牙关,任凭她怎么问都不再说一句话。
    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本以为会让她知难而退,谁料陆夙取出一把小铁锤,笑嘻嘻看着他,“拜托,你不要觉得我好脾气。这次任务失败,我可就得背上负债了,反正你又不是剧情npc,天时地利人和,有这机会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你,你想干什么!”
    “嘘,小点声。”陆夙将给他堵嘴的东西塞回去,一只手按着,另一只用巧劲敲碎了他的腕骨,疼痛直冲天灵盖,偏无法叫出声。
    “记得吗,我当时可是在旁边的,时停把你送过来,可不能被我浪费。老实交代,还能留点完整骨头,我不想猜谜了,太长、太烦。”
    陆夙笑的和煦,她的小声在他耳朵里,成了恶鬼的低语,困在这具身体中,任何感知都是清楚的,他只知道,自己从未这样恐惧过。
    这是面对时停都不会拥有的害怕,这人是真的会一块一块拆了他……
    “稍安勿躁,我们至少有一周时间慢慢相处,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她在说话间又折了小腿腿骨,这一处的碎裂让他猛烈挣扎起来,痛的眼泪止不住的掉。
    小陆念渝终是扛不住疼痛,向她妥协。
    “乖孩子。”陆夙轻轻抚着他的额头,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他说话,在早已打入的致幻剂作用下,他昏昏沉沉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只是有些地方,如何问都没有结果。
    线索纠成一团乱麻,简直不像一个世界的东西,前后矛盾更是比比皆是。
    “……也许,这就是命。”迟月抱着膝盖,眼神飘忽看着前方,找不到焦点。在这病房里还醒着的就剩了她们两人,陆夙忽然记起那个叫白离的服务生。
    “说起来我在里面碰到一个娃娃脸的服务生,他说想找到自己的女朋友,所以一直留在那里。”
    “我不认识他……”
    “是吗,那个小服务生还挺可爱的,他说要分手呢,抓回来当个小宠物也不错。”陆夙状似无意说,可迟月反应不大。
    “会结束的。”她把头蒙进被子,一点都不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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