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朱呸呸几口吐出几根油黒发亮的耻毛,推开范兰恩,起身欲追,才奔出房车就发现自己根本敌不过凌霁的两条大长腿,于是她大喝一声:“凌霁你丫跑啥呢!?”
    凌霁只稍稍顿了顿,脚下速度未减。
    “凌霁你给我站住!”
    艾朱这一声怒吼,几乎称得上是气吞山河,也许是气势太过迫人,凌霁还真就停下了脚步,只是不肯转过身来,那个背影,显得孤绝而冷清。
    “那人就是臭荷塘里的烂莲藕,脏心眼忒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艾朱走到他身后,语气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
    “左尚贤,既然你旧情未了,就不该来招惹我。”
    凌霁总是连名带姓地唤她,有时候是舌尖缱绻的温柔,有时候是怒气勃发的凌然,有时候是忍无可忍的无奈。
    而现在,是风刀霜剑的冷厉。
    “你可别呲我,咱俩那是你情我愿,谈不上谁招惹谁。”艾朱才不肯承认自己和范兰恩之间存着几分藕断丝连的“情”,凌霁的话让她奓起一身的毛,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再说了咱俩不是合约情人嘛.......”
    声音不大,却全然被凌霁听见了,他仿佛数九寒天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都僵硬了。
    莫炒CP,炒CP天打雷劈。
    凌霁不记得在哪看过这么一句话,现在这会儿想起来,可真是太讽刺了。
    他转过身,脸色又臭又硬,是那种被人一言戳中要害时,全身铠甲都武装起来负隅顽抗的顽固情绪。
    “既然要提合约,那合约里是不是白纸黑字写着,‘不得和其他异性过从甚密’?!”
    “我没有!”艾朱脱口道,但是湿湿凉凉的内裤还黏在身上,让她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心虚。
    这一闪而过的心虚,成了击溃凌霁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眼底发红,下意识地扭过了脸,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颓丧和疲惫:“我要回家休息了,你去季姐那睡吧。”
    范兰恩整理好了裤子,好整以暇地倚在房车门口,津津有味地看戏。
    看到凌霁转身就走,任由艾朱怎么喊都不回头,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小俩口,看
    来还真是协议情侣一时兴起假戏真做,情分算不得多深。
    “哟,这就掰面儿啦?”他兴高采烈地冲艾朱道。
    “好着呢,回去给他舔舔蛋就消气了。”艾朱心里有气,张口就戳他肺管子。
    范兰恩嬉皮笑脸的,一脸不以为意:“你和他只是签了个协议炒CP,犯不着这么敬业吧?”
    艾朱震惊地抬起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
    范兰恩瞧她的脸色,心中又有了几分把握:“娱乐圈这些弯弯绕儿啊,爷心里门儿清,甭在爷面前装蒜了,什么咸柠七CP,一年之后就解绑,爷没说错吧?”
    艾朱低下头,沉默不答,去房车上拿过自己的剧本,看也没看范兰恩一眼,拔腿就走。
    “忘了通知你啦,爷以后是你老板了。”范兰恩盯着艾朱婀娜的背影,她摆胯的节奏特别好看,让他又想起后入她的画面,他喉结滚了滚,喃喃自语道,“妞儿,你逃不过爷的手掌心。”
    季如云刚接起艾朱的电话,就听到她劈头盖脸地问道:“我和凌霁之间的协议范兰恩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还签了保密协议吗?”
    季如云嗫嚅着嘴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道:“太奶奶,范兰恩买了咱们公司,现在咱俩的合约都捏在他手上。”
    艾朱眼前一黑,仿佛又回到了跳海那一刻,整个人无力地漂在海浪之中,脚下踩不到底,眼前是漫漫无边的广阔海域,根本看不到岸在哪。
    凌霁想,一定是自己第一次谈恋爱,所以期待才这么多这么高,所以在跌落谷底时,心情才会这么糟。
    是拥有过戛然而止更残酷呢?
    还是不曾拥有过永远只在背后悄悄地恋慕更惨烈呢?
    应该是前者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凌霁默默地躺在沙发上,身边堆满了抱枕,仿佛只要把自己包围起来,心痛和寂寞就会少一些一般。
    如果没有今天范兰恩那一出,此刻这里应该是躺着玩手机的左尚贤,而他在厨房忙活着,准备煎牛排来喂饱这只小猫咪。
    牛排,左尚贤最爱吃澳洲进口的牛小排,他趁着店庆囤了一大波,把冰箱的冷冻库塞得满满当当的。
    冰箱满满当当的,而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凌霁的心头划过《单刀会》里那两句唱词,他颤巍巍地开了口:“光阴似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果然去得疾也。”
    嗓子在“去得疾也”这几个字上劈了叉,破碎得简直不成样子。
    凌霁的个性是十分被动的,从小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在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的时候,他就开始养生了,因为这样才能尽最大力度保全自己的健康,不会打乱父母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他们把他送进戏园子,也正是因为没时间管他,而只要他一生病,他们就不得不请假赶来照顾他,毕竟师父手下,并不只有他一个学戏的小子。
    凌霁不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戏园子里摔打长大的,见谁都恭恭敬敬的,只是这种恭敬,往往也无意中拉开了和人的距离,长此以往,他真的有点儿离群索居。
    这样的经历造成了凌霁性格慢热,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而演员本来也是一个被动的职业,常常处于任人挑选的境地,先天加后天,凌霁就更加成了个不会主动表达什么的的闷葫芦。
    左尚贤就不同了,她是个直球选手,七情上脸,有啥都直说,也跟谁都能迅速热络起来。现在回想起比赛组队那会儿,凌霁觉得左尚贤是故意来拯救他这个无可救药的社恐患者的。培训时要求和组员坐在一块儿听课时他还不觉得,而在培训后第一次展演彩排的时候,所有人都和自己的组员站一起,他才发现身边没她站着不行——他不会社交,她是个满场飞的花蝴蝶,身边空落落的,他贼没安全感,特想让这个花蝴蝶单恋他一枝花。
    那会儿,凌霁才觉得,自己好像离不开左尚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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