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上主治那年,郑辰谨如愿买了一台属于自己的车,尽管没有人再需要他接送了。
    评上主治的第三年,郑辰谨贷款买了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尽管没有人在家里等他下班了。对了,首付他确实没问郑成安要,倒是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叶呈借了点儿。
    郑辰谨还养了一只猫。
    他是在小区楼下遇到的它,像是被人遗弃的。郑辰谨买了猫粮喂它,它的眼睛里交织着恐惧和期待。
    郑辰谨想起年少时小区大榕树下的三只小野猫,想起他躲在角落偷看许易扬喂它们的画面:春天的暖阳、初生的春草、可爱的猫咪、善良的男孩。
    郑辰谨犹豫着要不要把它带走,可是又担心它的主人会来找它。但是第二天,郑辰谨注意到猫咪的精神不佳,早上放给它的猫粮到下午也没吃,而且旁边还有呕吐物。
    郑辰谨直觉它是生病了,于是他打电话给学生推迟了晚上的讨论,然后把猫咪带到宠物医院,检查出猫瘟。郑辰谨二话不说掏了钱给它治疗。
    小猫咪凭借着强大的生命力终于虎口脱险,于是郑辰谨把它带回了家,给它取名为Lucas。
    虽然各自生活着,但郑辰谨和许易扬也不是碰不上。
    许易扬回国后,他们总归是会见面的,比如郑辰谨去京城出差,比如许易扬到穗城演出,比如过年回家看望父母,比如叶呈女儿的百日宴,比如深城高中百年校庆。
    他们没有刻意躲着对方,他们没有刻意回避见面时产生的激情。
    情到深处,郑辰谨总会紧紧贴着许易扬的背,头埋到他耳边说:回来吧。
    从许易扬的喉咙里发出来的细弱的声音,分不清是闷哼还是答应。
    然而激情过后,他们依然回到各自的城市继续奔忙。
    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十三个年头,他们都经历了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候。
    这一年,郑辰谨的科研获得巨大突破,动物实验成功,文章发表在柳叶刀上,顿时名声大噪。
    郑辰谨是通讯作者,邮箱里每天都塞满了邮件,学术探讨的、挑刺的、报社想要采访的,甚至有国外的研究团队计划好了年末直接登门拜访。
    这一年,郑辰谨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共一的林平医生也评上了主任。由于文章的影响,他和林医生的诊室每天被全国各地前来求诊的患者挤得水泄不通。
    但是这一年,当郑辰谨打算给叶呈还钱的时候,却意外地得知许易扬已经偷偷帮他还上了。
    叶呈说:你别怪我收啊,在我这儿,你俩就不该分彼此。
    郑辰谨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一言难尽,只好说:太复杂了,你不懂。
    叶呈说:我不懂个屁!你俩倒是学学我当年啊,深城谦虚一点也能排全国前四,鄯城我还不是说来就来了?你们一个穗城一个京城,谁去了谁那儿能吃亏啊。
    郑辰谨笑了笑,你那会儿不年轻么。
    叶呈骂他:说得跟你现在多老了似的,不他妈也才三十七。
    顿了顿,叶呈也感慨道:也是,你们俩成绩都做得那么好,单位肯定也不愿意放人唉!对了,你那个研究的意思是,许易扬的眼睛有救了?
    从动物实验到人体实验还有很长路要走。郑辰谨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但是,很有希望。
    靠,你他妈真了不起,我不叫你一声哥都不行。十八岁的时候说要做的事,还真他妈快让你给做到了。操,我十八岁说想变成比尔盖茨怎么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啊!
    玩笑归玩笑,叶呈还是由衷地说:真为你高兴,也为许易扬高兴。对了,许易扬的表演你看了没,看着老牛/逼了!
    郑辰谨当然看了。
    这一年,中国再次主办奥运会和残奥会,许易扬作为国家残艺的小提琴首席,在残奥会开幕式上和三位同事一起表演弦乐四重奏,大展光芒。
    这一年,许易扬和国家残艺管弦乐团应邀登上维也纳金色大厅,其中一首指定曲目又是《梁祝》。
    但是这一年,许易扬拒绝了团里想要让他当团长的机会,许易扬说:我就好好写曲子和拉琴就行,行政的东西,我没那天赋。
    领导说他不识抬举,同事们也百思不解,只有赵晓彤出面为他止住流言,让大家尊重许易扬的选择,不要再议论此事。
    私下,赵晓彤对许易扬说: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又是因为父母和弟弟吧?
    许易扬露出抱歉的笑容,又让您失望了。
    失望谈不上。赵晓彤摆摆手,这回打算什么时候走?服务期结束?给个预告,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是太突然。
    许易扬说:服务期是合同义务,也是诚信问题,我一定会遵守。服务期结束后,也想再为您和团里工作几年,不然真对不起您的栽培和团里的器重,受之有愧。
    想回去是真,想继续为恩师和组织效力也是真。
    他去英国留学的费用是团里全额资助的,同时,他也与团里签了六年的服务期合同,今年是第五年,还有一年。
    再者,尽管许易扬已经为残艺创造了很多价值,但如果要拍屁股走人的话,他还是觉得留下的不够,做不到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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