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银芒光华的白发从鼎椅的后面一直铺陈到大殿外的台阶下,起码有几十米那么长。
    两个少女拎着树叶篮进去后,恭恭敬敬停在老者旁边:祖母娘娘。
    老者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十分年轻且美丽的面容。
    祂容颜艶绝,眸光淡漠,就像深渊之巅的冰蓝极光,高高在上让人仰视,无法触及半分。
    祂的眼眸是冰银色的,神态悲悯,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抬起,眼帘一掀,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仿佛都变得缓慢起来。
    树叶取来。
    两名侍女递上篮子。
    老者伸出布满皱纹的双手,拈起一片细长的发着银光的古树树叶,点上手中瓶子里的水,两指往冰床上躺着的殷鸾尾翼上一洒。
    树叶缓缓飘落到他鲛尾上,覆盖到那受伤之处。
    下一瞬间,那片树叶散发出银色的流光,莹莹裹住鲛尾上的伤口。
    老者如此循环反复,将侍女采来的篮子里的所有树叶全部洒上了殷鸾的伤口。
    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打扰他。
    老者吩咐完,站起身准备离去。
    从古树枝头飞过来十二只彩色的尖嘴鸟鱼,它们合力衔起老者那几十米长的白发,往外飞去。
    两名侍女垂首低头,目送老者离开。
    等到老者走远,两个小丫头才终于松了口气。
    任何鲛族人在祖母娘娘面前,都是不敢造次的。
    看着冰床上覆盖整条鲛尾伤口的小殿下,两个小侍女也不由得心疼起来,再次在心里痛骂歹毒可恶的人类!
    老者在前面缓缓走着,白色的宽大长袍拖地,十二只彩色鸟鱼便衔着祂的白发飞在半空,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银白色的长龙在半空飞舞。
    老者来到另一座宫殿。
    一对姿容卓绝中年夫妻双双迎接上来:母上,您来了。鸾儿的伤怎么样了?
    老者款款走上大殿,坐到上首,眸光淡漠看像蓄着美髯的中年美男:他的伤很严重,至少需要修养十年才能恢复。
    旁边拥有一头海藻般茂密卷发的美妇人担忧:竟这么严重?
    白发老者神态悲悯,目光漠然:我早就说过,鲛人族决不可与人类接触。之前就有鸿渊的前车之鉴,你们不当回事,现在鸾儿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你们为其父母的失职。
    鸾儿上岸受伤,确实是儿子的错。美髯青年垂头听训:请母亲责断,如今如何是好。
    老者双手置放在椅子扶手两侧,漠声道:即日起,发布族训,鲛人族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深海之渊。
    美妇人一惊,默默侧过头看了眼自己丈夫:这
    美髯男人皱眉沉吟着想了想,最后点头:好,就依母上所言执行。
    从宫殿出来后,美妇人叫住前面的男人。
    鸿屠,你真当要发布如此族规?
    美髯男人揽住妻子,叹道:罗莎,母亲说的不无道理,你看看鸿渊,再看看咱们鸾儿,他们哪一个不是上岸后遇到了人类女子,陨灵的陨灵,受伤的受伤。
    我们鲛人族,和人类,是永远不可能结合到一起的。与其我们的后代族人再这样受伤,不如从此颁布严令族规,永远不许鲛人离开深渊。或可避免此劫难。
    但女人心头却有更深一层忧虑:但很多事情,往往越是禁忌,越是引人向往。我只会这样会适得其反啊。
    再则,知子莫若母。
    鸾母罗莎此前已召见过老乌,从他口中询问得知了事情所有始末。
    他们的鸾儿对那人类女子已是用情至深,否则怎会亲手拔下九十九片鲛鳞向其献上鲛珠王冠。
    他送的不是王冠,他送的是自己一颗赤诚的心。
    想到这里,身为母亲,罗莎自然是心痛无比的。
    可她很明白,等鸾儿醒来,若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去岸上见他心爱的女孩儿,那痛苦,恐怕比让他再拔九十九片鲛鳞还要痛苦。
    他已经将心遗落在那个女孩儿那里,即便再将他困在深海,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他们鲛人族啊,就是这么痴情又可怜的物种。
    美髯男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思索了一会儿,沉沉地道:我们自然不能再让鸾儿走上他叔叔的老路。
    他神色肃然:实在不行的话,我亲自出面一趟。
    罗莎皱眉:你想对她做什么?
    男人抚须:娘子放心,我不是要取她性命。我只是想,可否在鸾儿清醒过来前,事先抹去那人类女孩儿的记忆。这样一来,就算鸾儿以后还是会去找她。但只要她忘了他,在人类的短暂寿命里,很快就会结婚生子,到那时候,鸾儿不放手也只得放手了。
    这个办法也只能算是不得已为之的折中之法了。
    罗莎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与你一道去吧。
    作为母亲,她也想亲眼见一见,能让她儿子喜欢上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
    云舒在姑姑家住了一个星期。
    这几天,空闲时,她就帮着姑姑晾晒海鲜鱼干,还学会了制作姑姑最拿手的醉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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