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这种看似平静的状态下过了两日,乌云密布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漫漫细雪。
    得益于与卢芳的约定日期,秦慎无须再每日里随同巡逻,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对小白加以各种训练。
    或许是狼的天性,再或它的优良基因,总之小白极其聪明,任何指令只需三五遍就可牢记于心,让他指挥如臂。
    这样的结果自然让他倍感欣慰,因此训练起来也更是劲头十足,乐此不彼的恨不能将自己毕生之学全部教给它才好,如此它就能完全取代自己,让自己可以洒然脱身而出。
    当然,这是不可能之事。
    不过一人一狼的互动取乐,多少亦让他忘记了些满腹忧愁。
    帐内温暖如春。
    秦慎托掌待小白将手中用以嘉奖的小肉块叼入嘴内大口咀嚼,反手爱怜地抚上它柔软的小脑袋。
    “吧嗒~吧嗒~”
    不到片刻,小白便吞掉生肉,舔着嘴唇可怜巴巴又有点期盼地仰头望向他。
    你还果真是狼吞虎咽!秦慎会心一笑,伸手拿起案牍上平常用来练字的毛笔跑向远处。
    无需任何命令,只用一个眼神微微示意,小白立刻朝毛笔落地处撒欢地奔了过去,然后正要叼取时,却又忽然停下动作,露出警觉的神色做侧耳倾听状。
    秦慎微微挪动身子,摆正身形。
    须臾,帐外有细微的“咯吱”足音从远处传来。
    “咚!咚!”伴随着沉重地跺脚声,帘外传来曹进对这鬼天气表达不满的含糊骂骂咧咧。
    小白收回支耳的动作,叼起毛笔不紧不慢地回到秦慎身旁,将笔放入他手中后含住奖赏的肉块放在身前,却并不急着吞食,只是那样趴伏着望向门口。
    一阵寒风袭来,瞿寒曹进等人鱼贯而入。
    “嗨!还是将军此处更为暖和,这有无娘们照顾就是不一样!”
    甫一踏入帐内,曹进还未坐下便是感慨万千,然后抖了抖身子,搓着双手挑了个最靠近暖炉的位置不请自坐,就如在家中般随便洒意,更是丝毫不顾忌坐姿是否不雅。
    几人无奈地相视着摇头哂笑不已,纷纷入座。
    秦慎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家阿茹娜难道就不是娘们?”
    “她?”曹进就似自己都难相信的讶然看向他,自嘲道:“她对俺又怎会如如诗如画待将军般上心?早早起身就去那些女子歇息之处尚且不说,连暖炉都未给俺准备一个,唉……”
    叹息中苦恼地摇头晃脑,半真半假的哀怨道:“不瞒将军,俺如今睡觉都害怕她半夜将俺刺死……嘬嘬嘬,小白狗,来陪你曹叔玩耍一番!”
    小白就似失神般的无动于衷,竟是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嘿!”曹进顿时不满意了,皱眉佯斥道:“这小白狗还真是高……高……高……”
    说着一时想不起那词般地挠着头看向秦慎,正要开口相询时又恍然的一拍脑门:“高冷!嘿!小白狗,莫非你看阿茹娜对俺不冷不淡,却也跟着狗眼看人低?”
    “它是狼!”秦慎终是没忍住的纠正一句。
    曹进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无所谓道:“这狼与狗又有何区别?还不尽皆一样!反倒是娘们就大为不同,同为娘们,为何就有阿茹娜这般,又有如诗如画这般……”
    秦慎白他一眼,就此彻底放弃屡纠不改的狼犬之称。
    而对于他与阿茹娜之事,则更是毫无办法。
    毕竟一家人一家事,对方两人私底下的生活究竟怎样,他也所知甚少更不便探听,当下只能打断对方牢骚满腹的喋喋不休,想出自认最好的办法宽慰道:“生个孩子就好了。”
    曹进一愣中停了下来,脸上渐渐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挠头道:“等以后安定下来再说吧。”
    如今局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慎暗地一叹,甩掉勾起的烦恼,扫眼几人道:“你等此刻来,莫非有事?”
    听到这话,几人的面面相看却又不作回答之际,曹进不耐烦的一叹,大咧咧道:“俺来说吧!其实也就是关于那些女子之事,当日尚在城内时俺就想提醒将军,将这些女子带回营中委实不妥,可你当时正,正……正在气头之上,俺也就不再言语,你看现在各种问题显露了吧!”
    接着目光投向朱三道:“就连朱三这种老实细心之人都大感穷于应付,更何况如俺这般粗俗之人,你看此刻本该由朱三巡城,可薛玉忙不迭的将他取代跑去巡城去了……啧啧……”
    满目戏弄的啧啧感叹几声,续道:“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宁愿巡城都不愿管束那些女子,将军可想而知俺们有多痛苦,当真是……”
    说着又抓头挠腮的思索起来,终于想起的总结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哟!学识见涨不少!”秦慎调侃着睨他一眼,在他沾沾自喜的眉飞色舞中思索片刻,看向几人询问道:“那依你等所见,如今又该如何处置?”
    这下几人又是面面相觑起来。
    见到这幅光景,秦慎自然也知他们并无办法,而对他自己来说,这两日也是有苦自知。
    当日经过瞿寒的统计,除了极少数几人捎信回去等待来接,余者尽皆愿意留在军中,其实这也不难想象,若非贫寒孤苦无依之人,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而身入秦慎军中,又非为妓,只需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能得到温饱安宁,于这食不果腹以至流民四起的世道,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就苦了秦慎等人,毕竟身为女子,事情似乎总要多上那么些许。
    可这些女子又并非兵卒,也就不能以普通的军法去约束众人,再则诸女尽皆刚经历过一场大劫,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也实在不便加以凶狠的言语威胁恐吓。
    而相较于此更夸张的则是,她们在被勾起无限兴致的如诗如画带领下,这两日闲暇之时还会去城内捡……哦,领回一些同样孤苦无依之人,以至如今又多了十余女子。
    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秦慎也明里暗里的叮嘱两女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可对兴致盎然的如诗如画来说,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唉!
    这可如何是好?秦慎暗地苦恼一叹。
    “其实我倒是有个建议,就是不知合适与否?”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默然旁观的瞿寒忽然开口。
    秦慎一怔,醒神看向他道:“瞿兄请讲。”
    “秦兄不妨将她们组织起来。”瞿寒直言不讳言罢,接着道:“我听说如诗如画颇通弓马骑射,而阿茹娜更是草原女子,不妨将她们组织起来,交给三人加以约束训练,如此倒可省去许多麻烦。”
    “成军?”
    秦慎沉吟片刻,其实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于这个时代而言未免格格不入,是以从未透露过这个意向,此刻听到对方提起,遂将心中疑问抛出道:“这样是否太过突兀?”
    瞿寒淡淡一笑,微一摇头道:“并不会,先且不论后母辛,光是如今草原之上,亦有一位须卜居次云曾领兵征战四方,不过如今身陷长安罢了。”
    “你认识她?”秦慎诧然发声。
    后母辛,本名妇好,中国第一位古代女将军,他后世之时还去殷墟参观过妇好墓,是以此刻听到也不觉丝毫稀奇,不过听到对方突然提及到那位女子,微一愣神明白过来,倒是吃了一惊。
    瞿寒亦是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微加思索明白他所指后耸肩道:“并不认识,不过听说而已,只是……”
    说着疑惑地看向他道:“秦兄莫非认识她?”
    “呵呵……”秦慎笑着掩饰过去,解释道:“我亦不过听说过而已。”
    瞿寒将他深看一眼,然后接着先前的话题道:“亦并非成军,秦兄并无组军之权又谈何成军?不过是让如诗如画将众人约束起来加以训练,一则不会再乱生是非,二则让众人学会些弓马骑射本领,于此世道亦多几分自保能力,实乃两全之策。”
    秦慎颔首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的道:“诺!就依瞿兄所言,对外则言称乃如诗如画之女侍卫。”
    接着看向曹进吩咐道:“你去城中找军库主事以报损形式领些枪剑弓弩以及盔甲出来,然后趁着冬日无事,挑些兵卒辅助如诗如画教众人弓马骑射,也免得她们四处乱跑。”
    见终于能够甩掉这个令人头疼的包袱,几人脸上顿时尽是欢欣之色,对他的命令如闻仙音般立即实施起来,兴高采烈的各自分配着任务告退离帐而去。
    唉!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
    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秦慎暗自一叹,甩掉纷杂的心绪准备前去找如诗如画交待一番。
    而见他朝外踏去,小白亦立刻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紧随身后。
    该如何叮嘱她俩呢?默想中秦慎刚掀起帐帘还未踏出脚步,毫无防备的就差点与迎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
    一名女子惊叫着退后两步,发现是他后歉然一笑,接着轻拍胸口缓了片刻,福礼道:“奴见过将军,方才奴回营之时,营外有人让奴将此绢布交与将军。”
    秦慎伸手接过递来的绢布,待她离去后狐疑的慢慢展开,只见上书——
    “请将军移步城东五里处一叙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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