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紧刘宇衣领, 陈硕将人提到面前,目光深且重地落在刘宇那张幼稚却又蛮横的胖脸, 轻飘飘警告:你再哭一声试试。
    这一次,陈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落在刘宇身上,摆明不会像马佳梅那样纵容刘宇。
    刘宇也意识到陈硕不是马佳梅, 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陈硕那个巴掌就会落在他脸上。
    哭了几声, 刘宇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只剩抖动的肩膀还在坚持。
    肉摊老板看刘宇被陈硕制服, 将宰好的排骨递给马佳梅,叉着腰感慨一句:你这幺儿早该教训了, 没法没天的, 长大了还得了。
    还好大儿子养得好, 看着是个明理人的。
    马佳梅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排骨,神情尴尬地望向揪着刘宇不放的陈硕,她紧张地抓了抓手里的塑料袋,挪步走到陈硕身边,轻轻拍了两下陈硕的手背,劝他:小硕,算了,他还小,不懂事。
    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你弟弟。
    陈硕表情很淡很淡,在马佳梅的偏袒里,陈硕慢慢松开抓住刘宇衣袖的手,他勾勾嘴角,轻描淡写否认: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没给我生弟弟。
    我认你这个妈,不代表我认你全家。
    你想怎么教育你儿子是你的事,我怎么对你是我的事。
    说完,陈硕回头握住孟黎的手,面无表情往菜市场外走。
    马佳梅看陈硕要离开,顾不上哭哭啼啼的刘宇,提着排骨追上去,伸手抓住陈硕的右手腕,语气似哭似祈求:小硕,不是答应妈了吗,跟我回去吃顿午饭,就这一顿行不行?
    以后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真的,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来来去去、经历这么多,妈全都看在心里。
    妈心疼你啊,小硕。
    说到最后,马佳梅不知道想起什么伤心事,眼泪流个不停,怕被人瞧见,她捂住脸,低头小声抽噎着。
    陈硕脊背一僵,握住孟黎那只手渐渐用力,孟黎被他捏得生疼,她皱着眉,抬头却见陈硕闭着眼,额头冒出几根青筋,神情格外隐忍。
    母子俩心情都不好受,马佳梅许多年没见陈硕,如今瞧见他,心里难受得紧,曾经一家三口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日子、时光一一冒出来,她捂着脸,哭到出声。
    陈硕听到马佳梅压抑的哭声,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两下,妥协:菜买完了?
    马佳梅见陈硕松口,喜极而泣,她用袖口擦擦眼泪,笑着摇头:没呢没呢。
    妈还要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我去买菜,我这就去买菜,你在这等着妈,妈去去就来。
    怕陈硕不打招呼就走,马佳梅急忙将手里的排骨塞给陈硕,嘱咐他:你就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陈硕没打算不告而别,他低头瞧了眼塞他手里的排骨,望着马佳梅忐忑的面孔,喉咙里溢出一声轻音。
    得到应允,马佳梅安心不少。
    为了赶时间,马佳梅买菜都是用跑的,陈硕站在原地,抬眸看着那道忙碌、单薄、瘦弱的背影,神色多了两丝恍惚。
    孟黎顺着陈硕的视线扫过去,瞥见这幕,孟黎抱住陈硕的胳臂,小声安慰:陈硕,你妈妈还是爱你的。
    陈硕沉默片刻,看着那道慌乱的背影,语气格外平静:爱我也不妨碍她爱其他人。
    孟黎抿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到十分钟,马佳梅大袋小袋买了一大堆菜。
    匆匆忙忙领着刘宇走出菜市场,看陈硕还在原地等,马佳梅松了口气,两手提着菜走近陈硕。
    陈硕一如既往伸手接过马佳梅手里的菜,跟在她身后,慢慢往她现在的家走。
    路上母子俩时不时聊几句,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个不敢试探他现在的生活,一个不愿多说,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却生疏得像陌生人。
    聊到最后两人都很尴尬,马佳梅想要亲近亲近陈硕,却不知道从何开始。
    走到半路,马佳梅停下来,看陈硕左右手都提着菜,问要不要她帮忙。
    陈硕拒绝,说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马佳梅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牵着刘宇的手,问他以前的事:你小时候一个人睡觉怕黑,现在还害怕吗?
    陈硕扫了眼马佳梅,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淡淡开腔:我爸去世那年我17岁,奶奶受不了刺激生病住院半月,姑姑去医院陪护,爸的灵柩停在大堂,上山前半个月,我几乎整晚整晚跪在他灵柩前给他烧纸钱。
    白日帮忙的叔伯都回自家睡觉,偌大的房子,只有我守着他。
    我独自守了那么多夜晚,还怕什么黑。再说,我今年27,马上奔三十,就算怕黑又有谁陪着我。我早已经长大,不是之前那个一打雷就跑你身边抱着你睡的小孩。
    马佳梅既愧疚又难受,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要冒出来,她揩了揩眼泪,小声辩解:妈有错,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可是小硕,妈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丈夫死了,留下一老一小和一堆烂账,我哪来的能力去处理这些。
    你爸倒是命好,死了就死了。活人的事他一点都不管。家里你要上学,你奶奶生病要钱,我不让他修房子他不听,修完欠完一屁股债,他是想让我们母子被他拖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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