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慨之重新将画展开, 对朱庭玉说:都说名画配君子,依我看,这画合该是陛下的。这样的好画可不多见了,又是出自轻羽散人之手,这位大家流落在外的古画不过三四幅,唯有这临水红梅图是上品中的上品,多少人求之不得。今儿也不知是谁如此好心,将画给送了过来,说是要觅一位有缘人。
    朱庭玉心神一荡:若有缘的话,直接送给他?
    冯慨之眼神都变了,这人怕不是白日做梦吧,想屁吃呢,他道:自然不是,这幅画可是主人家一掷千金买下来的。
    后头的段广基脸色都变了,又是千金!夏国哪有这么多价值千金的东西?
    冯慨之凑了过来:陛下不妨帮忙掌掌眼,看看这画究竟值不值这个价格?
    朱庭玉还真地认真看了一眼,越看越心喜:不愧是轻羽散人的画作,浓墨点蕊,疏朗秀挺,千金都算少的。
    若要让他开口,必定价值万金。这样的好宝贝,怎么偏偏就不是他的呢?
    冯慨之心想在你这么个冤大头眼里,自然是值得,又有钱,又好忽悠,这样的傻子可不能给放跑了。冯慨之乘胜追击:这好画就跟机遇一样,把握住了就是您的,若是错过了,此生就再难见到了。待您回了蜀国可不就再也见不到了吗?这画又不是人,您想赏玩时它也不能长着脚,自己跑过去啊。
    朱庭玉一听,顿时挣扎了起来。他实在有些舍不得这画,也想入手,但是一想到要花钱,他又开不了口了。
    昨儿才吃了一个教训呢
    后头的段广基几个见状不好,连忙阻止:圣上,您库房里头的古画多着呢,不论哪个挑出来,也不输于这一幅。
    话可不能这么说。冯慨之立马打断,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天底下没有第二幅这临水红梅图,哪怕轻羽散人在世时多画了一副,因其心境不同,感念不同,画出来的也是不一样的。若不懂画之人,怎品得出各种差别?自然也不知因何而珍贵了,陛下您说是不是?
    朱庭玉听他必言,仿佛找到了毕生知己一样:看来冯大人也爱画?
    冯慨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微微一颔首:爱画如命。
    朱庭玉看冯慨之的目光渐渐变了,他是个爱画的,无奈身边人并没有这一爱好,朱庭玉想与人分享都不成:冯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冯慨之笑了笑:正因为如此,才时常不被身边人理解,尤其是家中妻小,但凡我想在外头买一幅画,只要价格稍稍贵了一些回去之后便是一顿耳提面命,还动辄警告下次再不许了,叫人好没面子。
    朱庭玉深有所感,可不是嘛,都说了他心坎上了。
    每次他花钱的时候,也有一堆人跑过来说三道四的,叫人讨厌。
    段广基他们已经意识到不妙了,但是他们才学的官话,只是听懂无碍,但若是长篇大论显然不行,只能用蜀国的话疯狂提醒。
    可冯慨之却见朱庭玉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越发固执起来,于是他又阴阳怪气地道:陛下不知道,有一回,家中那些人彻底把我给惹怒了,我忍无可忍,便狠狠地训斥他们了一番。
    朱庭玉立马被勾起了好奇心:只因他们不许你买画吗?
    是也不是。这是其一,其二乃是不想他们太放肆。须知一家之主是我,赚钱养家的亦是我,当家做主的人却连用钱也要处处受制,这是个什么道理?被养着的那群人,反到管起养他们的人,原就是我太纵着他们,让他们没了分寸。
    段广基一众脸都黑了,这是在骂谁呢?!
    朱庭玉的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冯慨之望着若有所思的朱庭玉,给了最后一击:这人生在世,该花就得花,何必委屈自己?你替他们省,他们可曾替你省了?反正我自想通之后,便没有因为家中妻小委屈过自己,他们本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何必再叫我节衣缩食,您说是不是?
    是,太是了!
    朱庭玉豁然开朗,他为什么要为朝中的那些大臣委屈自己呢?那些臣子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挥金如土,怎么到他这个一国之君身上,反倒要处处受制了?别看眼下只是买画这件小事儿,若真要往大了说,他这一国之君的脸面早就没了。
    不行,今日这画,他无论如何也得买!谁来阻止都不好使。
    段广基慌了:圣上,三思啊。
    他不便说自家已经余钱不够了,只能用这样的话企图唤回朱庭玉的机智。
    可他越说,朱庭玉越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握紧了画,同冯慨之道:多谢冯大人指点迷津。
    冯慨之摆摆手,大方道:客气什么,应当的,这话陛下要了?
    自然。
    段广基见他们圣上已经下定决心,心里彻底绝望了。
    没救了,这个脑子别说是夏国人了,就连林檀只怕都瞧不起他们。
    另一边,萧瑾已经带着司徒恭跟林檀走马观花的一路看过来了。
    看了一圈,却发现蜀国人迟迟未曾跟上,回头看时方才发现冯慨之也在那儿。
    他们怎会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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