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来说,电影的艺术性是可有可无的,社会价值也没什么意义;演员的自我实现、导演的美学追求都是过于天真无用的东西,跟理想主义一样可笑。甚至于这个奖项本身也不是个多重要的玩意,他们关心的是大奖落幕后带来的经济效益,和更深远的、对行业版图的影响。
    可燕名扬还是发了那句「别怕」。
    还在恨燕子飞得太快? 一旁的栾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打趣道。
    什,什么。 沈醉回过神来,不露声色地假装没听懂。
    栾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燕名扬忽然往沈醉这边偏了下头。
    四部电影的时间很长,却还不足以让沈醉思考自己的一生。
    他连忙收回目光,三两步走出了大厅。
    放映结束,在晚上的典礼开始前还有投票环节。每个人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票是否记名,现场观影者的投票结果将和评审团的评议分数一起,决出本届最佳导演的得主
    沈醉把自己的那一票记名投给了《春栖》。从投票室里出来,胡涂已经
    在门口等着他了。
    有几个媒体来找你约采访。 见沈醉出来,胡涂上前道。
    沈醉有点意外,之前不是说好典礼前不接受采访的吗?
    每部电影之间有休息时间,不少媒体来约采访。按照商量的结果,沈醉一个采访也没接。
    如果能得奖,颁奖后有的是机会接受采访;如果没得奖,接受采访也没什么意义。
    之前的几个都推了, 胡涂压低声音道,现在这几个都是刚刚才来约的。
    应该是看完《左流》后,对你比较有信心。
    沈醉早上出门时忐忑,现在反倒是宠辱不惊了。他没应胡涂的话,径自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休息时间后台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沈醉只能边让边打招呼边走。忽然旁边一个投票室的门打开,只见夏儒森走了出来。
    紧接着的是刘珩。他看见沈醉,主动喊了一声,沈醉。
    沈醉不觉攥住了手,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胡涂看看夏儒森,又看看沈醉,小声道,好歹打个招呼啊!这众目睽睽的...
    你是小醉现在的经纪人? 夏儒森打量沈醉几秒,走上前冲胡涂道,让我单独跟他讲两句话。
    沈醉眼皮眨了眨,忽然有点想哭。
    胡涂试探着朝沈醉看了眼,却见沈醉眼睛已经红了。
    老师。 直到身旁无人,沈醉才低着头小声喊了一句。
    这里是个闲置的休息室,刘珩临时找的。
    你演得很好。 夏儒森看了沈醉许久,才悠悠道,上次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沈醉已经记不清获得夏儒森的称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记得,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每天都加倍努力,就怕让严厉的夏儒森不满意。
    如今的沈醉已经不是个青涩瘦小的少年。他抽枝拔芽般长成了一个清冷沉静的成熟演员,影帝的宝座正在向他招手。
    今天这一票,我投了《左流》。 夏儒森继续道,既是投给裴延的,也是投给你的。
    沈醉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拿乔,却唯独在夏儒森面前底气硬不起来。他怔了好一会儿,近乎受宠若惊,哦。
    不要再执着于没演成《春栖》了。 夏儒森语重心长,拍了拍沈醉的肩,优秀的导演或许没那么多,但至少不是只有我。
    你在《左流》里的表现,自然且惊艳;即使是我也必须承认,它是超过你在《流苏》里的贡献的。
    身后一道门外,喧闹人声不绝。沈醉看着夏儒森认真的赞许,几秒后眼睛里忽然掉下了一滴泪。
    饶是夏儒森,也有几分诧异,你怎么了?
    老师, 沈醉吸了吸鼻子,他下意识卷起唇,半晌才松开,声音小得像在逃避,我觉得,我害怕我再也演不出更好的电影了。
    不...我可能再也演不出真正好的电影了。
    和夏儒森一样,燕名扬也投了《左流》。尽管他自诩不懂电影,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投完票,燕名扬和几个同行一道喝了会儿茶。后台在加班加点地计票,没一会儿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就来知会,今年银云奖完整的获奖名单已经出炉了。
    最佳导演是《蓝天之下》,《左流》和《春栖》分别拿到了最佳剪辑和最佳编剧; 工作人员小心谨慎地抬头望了眼,继续道,另外,最佳男主角是沈醉老师。
    恭喜燕总啊, 旁边立刻有人捧场道,这么看下来还是你赢得最多。
    燕名扬坐在沙发上,嘴角的弧度变都没变。他放下叠着的腿,顺手点了根烟,那可不,还是我追星有眼光。
    室内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燕名扬夹着烟站了起来,笑着摆了下手,各位,那我就先走了。
    趁着颁奖典礼开始前,我得去《春栖》和《左流》各转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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