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懿愣愣抬头,听见徐清澜继续说:那会你外公外婆,包括我们身边的所有亲戚都劝我们,为了孩子,日子将就着过,等你真正懂事、有了完完全全的独立能力后再提这事,但我和你爸还是坚持要这么做,'为了孩子'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比起你不能理解我们的做法而埋怨我们,我们更怕的是我们自以为是的为了你好,会慢慢形成压在你身上的负罪感这也是我和你爸最不愿意看到的。
    医院的白炽灯敞亮,刺得眼底曲懿眼底一片酸涩。
    冗长的安静后,她问:你说你一直没忘了我爸,那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爸离婚?
    她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在对待会让自己害怕的事情上,也因此逃避般的从来没有问过父母离婚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听徐清澜聊起往事,心里并没有产生抗拒,只是觉得自己的未来好像被罩上一层薄雾,迷蒙到看不见脚下的路,是荆棘丛生还是鲜花遍布她一无所知。
    时过境迁,现在这场合也不适合深入回忆,徐清澜觉得不应该和她说这些,余光扫了眼手术室,想起十一年前的夜晚,她顶着一个前妻的身份,坐立不安地等待一个救治结果。
    许久,她才做足心理建设开口道:婚姻和恋爱不同,它会掺进去很多现实因素,比如两个人的三观理念,对未来的规划,并不是仅仅依靠一个爱字就能维系的。
    维系这个词让曲懿大脑产生了一霎的空白,她的注意力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另一处,断裂的神经愈合,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手术室里的人。
    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嘲:他这人固执,做事偏激,还爱自虐,谈恋爱的时候又一点情调都没有,跟我一样,一身的臭毛病,可有我在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只会出现我一个人。
    她可以漠视别人的求救,他同样可以淡然看待生死。
    她可以为了他改变自己大大咧咧的脾性,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感受,他也可以为了她强行压下自己无处安放的偏执占有欲。
    这世界上不仅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么爱她的人,也不会有第二个同她如此契合的灵魂。
    想到这,曲懿眼眶已经湿润,又被她艰难收了回去,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话题拐回一开始,她干脆利落地说:他要是真出事了,我就这么活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脚边覆着一片阴影,她心跳短暂地滞了一下,抬头看,果然是盛景。
    她不知道盛景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景鼓起勇气牵住她的手,不再叫她懿懿,故作成熟的眼神牢牢锁住她,用他这个年纪特有的细腻嗓音恳请道:姐,你别死。
    只有不谙世故的孩子,才能毫不避讳地将死挂在嘴边,曲懿无法违心地答应他,片刻有气无力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忽然听见他又说:骑士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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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北砚的手术三个小时后结束,他身上伤口看起来多,但不深,刀刀避开了要害,加上发现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让曲懿松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的心脏终于安稳地落在柔软的土地上,没走几步,被徐清澜察觉到异样,懿懿,你脚怎么了?
    曲懿哽着嗓子回:扭了下。
    徐清澜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脚踝,一面去寻她的反应。
    曲懿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徐清澜接下来要说什么,忙不迭打断:我先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见她这副恳切的模样,徐清澜没忍心再说什么。
    说好一眼,实际上过去快半小时才离开,曲懿被徐清澜扶到急诊外科,拍了片显示没伤到骨头,只是轻微扭伤,最近两天少走动,冷敷热敷交替进行,很快能痊愈。
    回住院部路上,曲懿接到赵时韫打来的电话,她冷着脸直接掐断,没几分钟,对面的消息又进来。
    赵时韫:【听说你那男朋友出事了?】
    明明是始作俑者,却端出看客般的冷漠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自得。
    赵时韫:【我现在就在市中医院停车场。】
    赵时韫:【不是想找我聊聊,在这聊。】
    曲懿掐灭屏幕,拒绝了徐清澜的搀扶和大壮推来的轮椅,跛着脚走到停车场,一眼扫去,精准地找到拐角处赵时韫的专属宾利。
    车上的烟味很重,曲懿开了车窗,冷风从侧面削过,心里憋着火气,倒也不觉得冷。
    赵时韫眼尾瞥过去,没有制止,而是将暖气开大了些,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刚点上,隔壁传来凉飕飕的一声:熄了。
    曲懿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雪藏还是彻底封杀都随便他。
    赵时韫微微抬了下眉,似乎在惊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最后乖乖照做了。
    曲懿冷笑后,用肯定的语气开门见山道:你和他提了霍霄,还有江稚鱼和我的关系,以及我为了引诱霍霄做的那些蠢事。
    赵时韫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承认得坦然。
    短暂的沉寂,曲懿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吟的身份,然后故意把她放到我身边当我的助理,说白了,从头至尾我们就是你的一颗棋子,是你用来对付霍霄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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