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没说完,正在气头上的他就要把倒霉的星盘砸了。江槿月连忙握紧他的手腕,哭笑不得:别呀,它肯定不是有意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丞相愿意把星盘藏在命魂里,还险些为了星盘跟她拼命,这显然是了不得的法器,就这么毁了多可惜?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样暴殄天物。江槿月对缚梦使了个眼色,与沈长明并肩走上前去。
    两个人冷漠地盯着丞相,如同在看一条丧家之犬。堂堂丞相,竟是个奉一道人影为主子的无知蠢货。
    江槿月细细端详着五官模糊的人影,不知这玩意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怪物,想来也是没法沟通的,还是送去地府让判官好生审问吧。
    见她悠悠然抬起右手,缚梦连忙殷勤地开口阻拦:主上!我来就好,您就歇着吧!
    现如今它的法力恢复不少,送魂这等小事自当亲力亲为。缚梦心说法器能做到它这般地步也算旷古绝今,每日都要替不省心的主人操劳。
    眼看缚梦要对他动手,丞相带着哭腔对江槿月嘶吼道:你可别忘了!只有我知道你的力量藏在哪里!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她微扬起嘴角,不掩嘲讽:你的心思能瞒过地府吗?我若想,所谓的力量不过是我囊中之物,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闻言,丞相哭嚎声一滞,显出满眼惊怒,又听得沈长明替她问道:是谁指使你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沈长明话音刚落,丞相都没来得及表态,人影旋即侧过身看向瘫坐的他,冷不丁扑了上去,干瘦的双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丞相好歹也是恶鬼一只,却全然不是这道影子的对手,硬是被他掐得双目圆睁,七窍渗血。
    看着这自相残杀的一幕,听着人影在丞相耳边低声威胁,声音冷如千年寒冰,江槿月心底泛起一阵冷意。
    人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如今她的五感莫名敏锐,便将那阴恻恻的威胁话语听了个明白清楚。
    你要敢背叛我,我一定让你儿子不得超生。
    说罢,人影猛然甩开险些魂飞魄散的丞相,坦然地抱着双臂,冷冷看着对方被阵法照得鲜红到瘆人的脸。
    这架势,就像在看一样能随意丢弃的废品。
    这就是所谓的神明?只会拿家人作为要挟,实在叫人不齿。
    江槿月眉心微蹙,忍不住嘲弄道:你对信奉你的凡人,可真是凉薄啊,怪物到底是怪物,不配称神。
    面对她的指责,人影不答,只嘿嘿笑着。丞相仿佛认了命,呕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眼神空洞地干笑了两声,再不言其他。
    哪怕人影如此待他,甚至和他一样受困于法阵,丞相对其仍有着莫名的忠诚与忌惮,不敢对他有丝毫忤逆。
    只看他这模样就知,今日是再问不出什么结果了。缚梦正要上前送魂,丞相突然抬起不成人样的脸,厉声叫嚣:沈长明!
    他满眼怨毒,毫不掩饰恨意。沈长明对此无动于衷,淡淡地问:做了鬼,连礼仪尊卑都忘了?
    何止三纲五常?恶鬼早已忘却一切,只想将最恶毒的诅咒全数抛出:哪怕你灭我满门,就算你坐拥江山,你也换不回你的母妃!我在地狱等你的死讯!
    沈长明冷眼看着他如今歇斯底里的模样,冷冷道:母妃一生心怀善念,定已轮回转生。比不得丞相大人,死后定坠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等无用的诅咒对他不痛不痒,丞相只觉得他平静的神色尤为碍眼,不由大笑:哈哈哈哈!好啊,那我在无间地狱等你!你注定要看着最爱的人一个个死在你前头!你一定会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丞相幽深的瞳仁里映出二人淡然的神色,无论他如何癫狂地诅咒他们,如何指着她咒骂,这两个人都仿佛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根本不为所动。
    可沈长明不经意间收拢的五指,在她的小臂上烙下微弱的痛感。江槿月仿若能听到他深埋于心底的悲怆痛楚,心中亦不由自主地生出些烦闷来。
    这种恶毒的诅咒,早在千年前他就听过、也听够了。
    想到那些回忆,她心绪一乱,阵法中骤然卷起一阵暴戾凶横的狂风,无尽血雾随风涌向丞相,似要将其就地诛杀。
    血雾如巨蟒般攀上丞相残破的身躯,勒紧他血肉模糊的咽喉,比万千鬼魂更为不祥的气息硬生生挤入他的眼耳口鼻。
    饶是已经痛苦到极点,连张口都要费劲全身力气,丞相仍不知死活地和法阵相抗衡。
    快要被血雾溺死的他,一对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怪声:我、诅咒你
    你给我闭嘴!随着她的一声呵斥,阵法中阴戾的气息瞬间暴涨数十倍不止,染红了半边夜色。她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血色汪洋,抬手间引动血雾肆意蔓延。
    丞相的枯瘦身影彻底被血雾吞没,再找不到一丝踪迹,连同他未说出口的话都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缚梦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飞到她耳畔,大声吼道:主上!他不都让你别用术法了吗?您怎么、您唉!
    丞相好死不死非要在她面前提什么诅咒,哪壶不开提哪壶,此举有如自寻死路。好好活着不好吗?凡人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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